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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賈詡這個人是什麼人,有什麼本事,會怎麼安排他逃亡,他心裡全都沒一點數,冒然跑到防守最嚴密的南牆去等人救他,這件事實在不是很靠譜。
但是他也知道,時間不等人,眼看著明年就要被祭旗,他再不跑就不用跑了。這個機會雖然看起來渺茫,總比什麼都沒有好。
終於想明白之後,傑桑贊內贊咬緊牙關,豁出性命,在營房牆壁陰影之中半蹲著前行,一點點蹭到南牆附近,按照賈詡所說的,在一個距離南牆稍遠的營帳陰影處躲藏,等待賈詡所說的救援。
傑桑贊內贊在那裡一蹲就是一個時辰,期間好幾次忍不住抬頭看了看天色,依照月亮的方位算著時辰,好幾次都感覺子時已經到了,但是賈詡的救援還是沒有來。
傑桑贊內贊一邊強忍焦灼的心情,一邊默默隱藏好身形。他暗自下定決心,今夜一直等下去,等到天邊有魚肚白,實在不行就再偷偷回自己的營帳。
就在他等得就要睡過去的時候,突然間囚營的南牆之外,傳來一聲巨大的轟鳴。他眼前的一段牆壁猛然爆開,磚塊四外飛散,塵土飛揚。在漫天塵埃之中,一輛巨大的駝車轟隆隆地開進囚營,車上的雷劍人一通瘋狂掃射,炸出滿地金雷,把趕過來的歸義軍士卒都給炸得屁滾尿流。
傑桑贊內贊蹲在角落裡,拼命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已經睡著了。
「砰!」駝車頂部的車蓋突然打開,賈詡從裡面冒出頭來,對著傑桑贊內贊連連招手:「殿下,快過來!」
「真的是賈詡!」傑桑贊內贊幾乎是下意識地站起身,拖著已經蹲麻了的雙腿,跌跌撞撞朝著他跑去。他跑到駝車的車身前,勉強蹦了蹦,但是沒能跳上車頂。就在這時,車的側門猛然打開,一個陌生的漢人用和賈詡一樣流利的西胡話大喊:
「快上車!」
傑桑贊內贊也管不了這麼多了,縱身一跳,鑽進了車門。在他身後,車門剛剛被關上就響起密密麻麻的利箭入木之聲。
傑桑贊內贊縮在空蕩蕩的車廂里,瑟瑟發抖。
「哈哈哈!」駕車的漢人發出一陣狂笑,操縱著駝車倒退著鑽出了囚營。
「殿下抓穩,接下來會非常晃!」賈詡抓著駝車天花板上的把手大吼。
傑桑贊內贊連忙學著他的樣子伸手抓住把手,他渾身上下的肌肉都在遏制不住地痙攣。這輛駝車的出現太讓他震驚了。這可是曾經擊垮了整個西胡大軍的戰神之車啊,沒想到今天他居然能夠坐在這沙漠之神的座位上。
周圍的歸義軍哨衛紛紛發出聲嘶力竭的報警聲,無數強弓利箭呼嘯而來,奪奪奪奪地釘滿了駝車的車廂。桑傑贊內贊死死抓住把手,強迫自己保持鎮定,不為艙外箭雨所驚嚇。
他本來也是著名桂東岱射手,號稱約茹第一神箭。但是在張掖河一戰,他率領的騎隊在駝車軍的圍剿之下,拼盡全力奮戰,卻一輛駝車都沒有幹掉,自己的騎隊戰損達到四五成,最後全軍士氣崩潰,裹挾著他集體投降。
這一戰之後,他被駝車軍打出了深重的心理陰影,已經無復當年橫掃西域時的威風。
如今他坐在駝車之中,面對周圍成百上千的歸義軍騎兵的追逐,他反而感到一點點找回了被駝車軍打沒了的勇氣。
「兩位,我們似乎跑得有點慢啊?」他目測了一下駝車的速度,發現這比歸義軍馬隊的速度慢了不少,不禁有點擔心地問。
「放心吧,他們現在跑得比我們快,等到那些馬兒跑累了,就是我這輛駝車顯威風的時候。」駝車的操舵手得意洋洋地用西胡話說。
「……」傑桑贊內贊膽戰心驚地望著窗外不斷衝到駝車前方射箭的歸義軍騎士,緊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腦子一片空白。
駝車在騎兵們的環繞之下邁著沉穩的步子行進。賈詡偶爾操縱雷劍人掃射一番,轟跑擋在拖車前面的騎兵,逼迫他們奔跑在駝車兩側,只能一邊追一邊射箭。
過了一個時辰,駝車上已經披了厚厚一層箭矢,看起來像一隻刺蝟。
但是歸義軍騎兵的戰馬似乎也跑到了極限,漸漸放緩了腳步。隨著歸義軍的叫罵聲漸漸遠去,傑桑贊內贊懸著的心才終于歸入肚中。
「兩位營救的大恩,傑桑沒齒難忘。」感到逃出了升天,傑桑贊內贊連忙興奮地說。
「殿下莫要客氣,到時候還需要殿下幫我們向王爺引薦。」賈詡笑著說。
「兩位放心,你們是我傑桑贊內贊逃出生天的恩人,我必然在父王面前為兩位美言。」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全神貫注駕駛駝車的漢人,忍不住問,「不知道這位爺如何稱呼?」
「是我的錯。竟然忘了引薦。這位就是我白銀義從司匠造司主事汪芒,當初在張掖河大敗王軍的駝車,就是這位汪匠造設計建造的。」賈詡用力一拍汪芒的肩膀,笑著說道。
「啊?」傑桑贊內贊驚了。想不到賈詡竟然還帶了一位如此了不起的匠人一起來幫助他越獄逃亡,他頓時感到自己身上有了命運之子的氣息。
「別提了。現在雷長夜把我的傑作當成他自己的戰績,處處排擠我,在陛下面前絲毫不提我的功績,還在軍中處處打壓我。我早就不想幹了。」汪芒怒火衝天地用西胡話說道。
「原來如此!」傑桑贊內贊喜出望外,如果能把這樣一位大匠造帶回約茹地區,這等於是帶回了一尊神,他在父王面前的地位甚至能夠更進一層。如果這位汪匠造能夠幫助父王尚結贊內贊打造出一支駝車軍,那王庭就是他們父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