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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肅最後分析說:「觀敵之意,專為阻我,不使通行,無下山掩殺之勢也。」
是勛心說我就猜到是這樣,當下注目王修:「青州境內有此悍匪,王公可知之乎?」王修一攤雙手,說我不清楚,我主自入青州以後,原本的黃巾、殘兵,還有豪強丁壯,鬧事兒的就很不少,誰知道這是哪一股啊。
是勛冷笑道:「哪裡來的鼠輩,也敢阻擋天使之車。我等且大張旗號、排出儀仗,且看他們敢不敢再放箭!」他估摸著這就是袁譚臨時派來的兵馬,偽裝成山賊,目的只是攔路——要是咱們硬是往前沖呢?他們應該不敢真的傷了自己和鄭玄吧。
王修聞言大驚,一把就攥住了是勛的腕子:「宏輔且慢!這……青州盜賊盛行,宏輔雖有所疑,亦恐真為盜賊也,受人唆使……」他話不能說得太明白了,基本意思就是:你怎麼知道這些盜賊是官兵偽裝的?就不能真是盜賊,是被青州派人給買通了的?要是真的盜賊,那可未必會顧忌你和鄭玄的性命啊!
啊呦,是勛心說這點兒我倒是沒想到,幸虧王叔治你提醒——當然也可能是欺騙和恐嚇。不過他瞧王修的神情,對於這地方設伏阻路之事,可能還真不清楚。自己能夠猜到是青州的計謀,王修也能猜到,所以剛開始流露出了一點點兒放鬆的表情,但袁譚的細緻部署,王修這些天一直跟著自己,或許還沒能接到通知?
怎麼辦呢?就此後退?返回鄭家是不可能的,為今之計只有往山北繞路了,雖說其後可能會引出更多的麻煩來,那也只有見招拆招,沒道理拿自己和鄭玄的性命去賭對方不敢下手啊。
是勛這一路上也一直在琢磨,還多次秘密地跟魯肅商量,說袁紹父子可能會耍出什麼詭計來阻撓鄭玄赴許呢?魯肅說我對青州的情況不熟,說不好,最可能的方案就是設一支兵馬,偽裝盜賊阻路,這樣頂多被朝廷斥責未能安靖地方而已。袁家這時候肯定是不會跟朝廷真正撕破臉,但是朝廷隨便罵一罵,他們完全就當耳旁風,根本不會在乎。
是勛一想也是,袁家沒道理公開阻撓天使宣詔,不放鄭玄赴許,否則就會被天下士人所斥罵、恥笑。袁本初打著漢朝大將軍、四世三公老官僚的旗號,這種輿論壓力他還真未必扛得起,也沒必要為了一個鄭玄而硬扛上身。他唯一能幹的事情,或許就是派人偽裝盜賊阻路了——就跟劉焉派張魯占據漢中,稱「米賊攔路」而廢棄職貢一般。
當然啦,袁家眾謀士那麼多花花腸子,或許就還能拿出兩全其美的什麼妙計來,但傳達指令需要時間,起碼袁譚此刻能夠玩出的,是勛、魯肅二人能夠想到的,也只有這招而已。
所以前行遇賊,他是一點兒也不奇怪,甚至一開始也不懼怕,相信袁譚沒這膽子真傷了自己和鄭玄。但王修提醒他了,袁譚倉促之間,恐怕也不方便調兵偽裝盜賊,大有可能是派人聯絡了原本就在這一帶縱橫的盜匪,許以重賞,讓他們幫忙攔路。這些盜賊做事兒可沒下限,誰知道他們會不會一犯狠就真下殺手呢?
那麼,自己要不要冒這個險呢?
他正跟這兒苦思冥想呢,一低頭,發現怎麼著,王修你還攥著我的手腕子啊。想要攔我,得靠你的提醒,靠拉手是沒用的,即便你的力氣比我大那麼一點兒……嗯?他突然心有所思,將手腕一抖,手掌一翻,反倒把王修的腕子給攥住了。
「王公,你我再同去探查一番,可好?」
王修聞言大驚:「宏輔,休要冒險!」是勛心說要光是我一個人冒險,那殺了誰也是不乾的,扯上你同行就另說了。當下使個眼色,孫汶會意,一個翻身下了馬車,趁是勛還扯著王修的腕子呢,就一把扶住了王修的腰,同時另一手牽起了王修的韁繩。王修就覺得腰上一股大力傳來,捏得自己渾身酸麻,根本就掙扎不脫——「宏輔,你……」
是勛也下了車,問魯肅借過馬來跨上,微微一笑:「王公休驚,勛與公在一處。」王修心說就因為你要跟我一起去,我才吃驚哪。他本待不從,奈何孫汶力大,當時就牽著馬、掐著腰,跟在是勛身後,直朝前面行去。
走不多遠,估摸著也就半里多地吧,道路略一彎折,陡然變狹,是勛就瞧見地上插著的幾支羽箭了。他當即扯住坐騎,高聲叫道:「汝等是哪裡人,怎敢阻攔天使車乘?!」
按照老規矩,孫汶有樣學樣,扯著嗓子把是勛的話又重複了一遍。只聽左側山崖上有人叫道:「止步,再往前行,便休怪我等不客氣了!」
是勛再叫:「叫汝等的首領出來打話!」對方卻不回應。
是勛抬手一指:「此為青州治中從事王公,這便與某並騎行去,汝等若想放箭,便射過來吧,若傷及王公,恐袁青州斷然不肯甘休,必發大軍來將汝等剿滅,玉石俱焚!」
第二十四章、兗州叛將
倘若真是攔路打劫的山賊,沒道理不下山搶掠,而只是遠遠地射箭啊——是勛心裡有把握,這百分百就是青州的計謀,目的只是攔阻自己,逼自己退回去,或者繞路。
那麼,對方的真實身份有兩種可能性。一是青州兵,假扮盜匪,如果真是那樣,便斷然不敢傷了自己和鄭玄的性命,就算硬往前沖,他們也未必就敢動手;二是被青州派人收買了的當地土匪,那麼或者匪性頑劣,毫無所懼,或者青州來人沒有交待清楚,就有可能下狠心謀害自己這一行人。但是,既然是被青州給收買的匪徒,則必然不敢傷害青州治中——順道兒把僱主的人也給殺了,你還想再拿到酬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