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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麼提心弔膽地一直等到四月中旬,終於有暗藏在襄平城內的奸細拼死返回稟報——是勛已然率軍出城,南下直奔浿水而來了。

    柳毅嗒然若失,心說我與是勛並無舊仇新怨啊,他為啥一定放不過自己呢?難道說前日暗示他真氏勛未死之事,本欲交好,卻適得其反,讓他記恨上自己了嗎?早知道就不多事啦……

    兵來將擋,水至土屯,事既如此,也便只有奮起一搏了。想那幽州軍久離故土,淹留遼東,未必還能有多少進取之銳,遼東兵新附,其心不穩,以疲將而御疑卒,數量再多,又有何懼焉?既然你一意孤行,那好吧,咱們便在戰場相見,一較高下!

    前方探馬節節還報,曹軍已過西安平,進入了番汗縣境。於是柳毅離開?邯,親赴增地去視察防線,鼓舞士氣,同時繼續派人前往是勛軍中,以申和睦之意。可惜使者一去全都石沉大海,再沒一個回來的。

    然而曹軍自入番汗,便即止步不前,僅僅派遣一些小隊跑到浿水北岸探查水文狀況,兼且耀武揚威而已。柳子剛並非蠢人,連續多日不見曹兵有渡河的跡象,不禁心中起疑——此莫非為聲東擊西之計乎?

    要麼不來,既然來了,當然是要渡過浿水,以攻我樂浪的啦。否則你來幹嘛?來旅遊麼?又不是普通的自由行,大軍一動,耗費巨萬,若無利益可取,誰願為此?來了卻不進攻,似乎只是疑兵,以掩護主力自它處得渡——難道是宏輔真的不顧兵家之大忌,要從浿水上游涉渡嗎?  

    正自疑惑,突然有快馬來報:「大船數十,載兵無數,已入列水,自南浦登岸矣!」

    柳毅聞言,大驚失色,隨即仰天大笑道:「原來如此!」是宏輔果然不愧為是宏輔啊,他從海路進攻我樂浪,本亦不足為奇,但此前書信遞來,偏要作詩云「駐馬浿之陽」,乃使我忽略海上,而專注於陸路——真好心計也!

    這其實是一種暗示和誤導,倘若沒有這句詩,柳毅可能會考慮得更周全一些,但此詩一出,讓他本能地以為是勛只考慮陸路相攻,就無形中忽視了海上的危機了。

    吃驚過後,柳毅倒是也不惱恨——智不如人,乃為所惑,夫復何言?況且他把主力全都調到浿水南岸來了,朝鮮的守兵非常薄弱,是勛主力自南浦登岸,不數日即可抵達朝鮮,反正回天乏術,那除了投降,還有什麼辦法可想呢?空自抱怨,有何益處?

    也不知道浿水正當面的曹軍主將,究竟是不是是宏輔。於是柳毅即遣散兵馬,身著一襲白衣,只帶著一名童子,乘坐小舟往北岸而來。才近北岸,便見一騎傲然而立,馬上之人峨冠博帶,粲然而笑,遙遙地招手道:「吾待之久矣,子剛何來之遲也?」

    柳毅匆匆下舟,疾趨而前,躬身拜倒:「罪臣柳毅,拜見是使君。」  

    是勛跳下馬來,雙手攙扶:「子剛何必如此。你我傾蓋如故,此番兵戎相見,非私怨也,為公義也,不得不然。吾若欲害子剛,自在舟師中矣,何必於此相待?」

    我要真想收拾你,直接就乘坐海船在南浦登岸,一舉把樂浪郡整個都拿下了,又何必率領陸軍等在浿水北岸,專等你來投降呢?請相信吧,我對你沒有惡意。

    柳毅心說你要沒有惡意才怪呢。然而身在矮檐下,自然不敢反駁,在是勛的攙扶下緩緩起身,但腰還是躬著的,拱手道:「但求活命而已。」

    是勛擺擺手:「吾欲上奏朝廷,仍使子剛為樂浪之守,如何?」

    柳毅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既如此,使君又何必……」我已經向朝廷表示了恭順之意啊,既然你仍想讓我鎮守樂浪,那又何必要領著兵殺過來呢?這不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

    是勛搖頭嘆息:「甚矣,子剛之不悟也。樂浪不克,而子剛自降,又欲久鎮,朝廷焉能不疑?或今日無意東征,待天下底定,安容子剛割據一隅?吾今先取後予,則朝廷乃無疑矣。」我先拿下你的樂浪郡,再向朝廷推薦由你擔任太守,那你就是正式的朝廷任命的地方官員,直接受朝廷掌控,自然免除了後患。

    「況,」不等柳毅反應過來,是勛繼續說道,「子剛乃欲永處偏僻,安樂餘生乎?今過單單大山可收濊貊,南可服三韓而北可伐句麗,復武帝之四郡,為大漢開闢疆土,自能名垂竹帛。若不為此,是虛生於世也;而若為此,朝廷豈容久鎮?」你對日後的發展就沒啥想法嗎?你就想把一輩子都浪費在這小小的樂浪郡里?真要這麼想,那我為你可惜。而倘若你還有開疆拓土的欲望,一旦勢力坐大,朝廷怎麼會不擔心呢?你還想終身為樂浪太守,那可能嗎?  

    「為子剛計,且鎮樂浪,足食強兵,拓土之後,乃可入都覲見,受封侯之賞,人生庶不虛度矣。」是一輩子在邊地當草頭王呢,還是成為大漢朝的功臣、列侯,等年老後返回中原去安享清福呢?你好好考慮一下吧。

    柳毅聞言,這才終於醒悟,當即再度拜倒:「毅鄉鄙草野,所計不遠,若非使君,異日必無幸理也。乃願為使君恭效犬馬!」

    就這樣,是勛幾乎兵不血刃地便取下了樂浪郡,隨即牽著柳毅的手,二人並馬渡過浿水,南下往朝鮮而去。行至列水北岸,是勛突然開口詢問:「吾離鄉久矣,山川變動,已不識先人墓冢,子剛可引我前往致祭。」柳毅心說來了——這兩天他一直在考慮,是勛對自己前途的規劃雖然很有道理,但逢人只說三分話,不可輕拋一片心,關於真氏勛的事情,還是少說為妙。故此還只按當日書信中所寫,只當自己是偶爾撞見了氏伊的墳墓,當下便領是勛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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