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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家父與劉玄德、孫仲謀聯兵,以御曹操,然敵勢大,計將安出?」他朝蒯越拱一拱手,「蒯公為荊襄之長城,素多智謀,何以只知束手,而無一計相授?」你不能一心想投降,就不管我老爹想打啦,你作為我老爹的臣子,心裡再怎麼不情不願的,也該想個招兒出來幫他謀劃戰局不是嗎?
軟釘子一碰,蒯異度多少有點兒下不來台,同時他心裡還在想:大公子雖然聰敏,終究年輕,這種話不象是以他的見識和能力所可以說得出來的啊?究竟是誰在背後給他支招的呢?就這麼一轉腦筋,嘴皮上難免緩了一緩,還沒來得及反駁、分辯呢,就聽劉琦直截了當地問道:「今純以勢論,周公瑾請棄襄陽,而退至江陵,此計可乎?請蒯公拋除成見,暫放鄉梓不舍之情,而獨以軍事論之。」
你覺得周瑜的計策究竟合用不合用呢?別琢磨太多有的沒的,咱們就光談軍事問題,從純軍事的角度來考慮,您給我句實話如何?
蒯異度也算是當時天下一等一的智謀之士了,所以原本歷史上曹操占據了北部荊州以後,曾經高興地說自己「不喜得荊州,喜得蒯異度耳」。然而論起功業來,他卻要比跟自己同一檔次的很多謀士——比方說袁家的那幾位——差得很多,其原因,一則是跟隨的主子本身就沒啥擴張之意,二則一點,蒯越是位忠厚長者,從來不說瞎話,能夠運籌帷幄、料敵機先,卻不願意跟自己人斗什麼心眼兒。
因此聽了劉琦這一問,蒯越雖然老大的不情願,還是不得不老實回答說:「若純以軍事論,周公瑾所計是也,然……」
還沒等他「然」出個子丑寅卯來,劉琦趕緊打斷,目視在座眾人,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雖然他是半拉主公,終究蒯越是父親劉表起家的重臣,份同叔父,照理說劉琦這麼幹很不禮貌,但他也沒有辦法,不能再讓蒯某大逞口舌之利啦。
劉琦說:「蒯公雲周公瑾所計是也,所慮者,恐不舍鄉梓耳。吾舅同然……」就連我舅舅蔡瑁也是那麼想的!
「呼」的一聲,眾人全都炸了鍋,就連蒯越反駁的話到了嘴邊兒,都不禁把思路給徹底帶偏了——要知道蔡瑁那可是周瑜放棄襄陽之計的最堅決、最鮮明反對者啊,大公子你怎麼說蔡瑁贊同周瑜?有何緣故?何所見而云然?
劉琦不慌不忙地又拋出個重磅炸彈來:「吾舅亦知襄陽終不可守也,乃密奏家父,今護吾母、吾弟同往江陵安置……」
第二十四章、壯士斷腕
蔡瑁保護著蔡夫人和劉琮前往江陵,這事兒知道的人很少,就連張允也只是被告知主將要出城十數日而已,而不明白蔡瑁究竟要去做啥。原因也很簡單,這大傢伙兒正忙著守備城防,與敵決戰呢,主公倒先把老婆、孩子給送走了,不處危地,那誰還肯奮起死戰之心啊?
就如同昔日曹操圍攻鄴城,袁紹提前先把家眷全都送到邯鄲去了,於是修仁一戰告負,外援喪失以後,也就剩下個審配還忠心耿耿地繼續守城,餘人——甚至包括審配的侄子審榮——全都不禁起了異心。
所以這事兒不能明著通告全城,而必須得瞞人,別說張允了,就連蒯越蒯異度,蔡瑁也並沒有提前知會一聲。蒯越聞得此訊,面色一沉,不禁腹誹,心說我能夠理解你的想法,也基本贊同你的舉措,可你認為夫人和小公子都不在城中,這事兒能夠隱瞞多久?你起碼跟我打聲招呼,讓我先幫你想個招兒來穩定人心吧。
忍不住就問:「果有此事否?」劉琦一指在座位後排的張允:「吾舅是否還在城中,可問張將軍。」你且問問張允看,蔡瑁還在不在襄陽城內。
蒯越瞟了一眼張允,突然腦海中精光一閃,心說蔡夫人和劉琮前往襄陽安置也就罷了,幹嘛蔡瑁要親自護送他們啊?那分明是要去江陵奪權啊!目光圈回來,就又落到了劉磐臉上,就見劉磐也正朝他望過來,表情卻不似羞惱、憤怒,嘴角略微上撇,竟似在微微冷笑。
蒯越心想蔡瑁此舉原本也瞞不了人,但只要控制得法,扛個三五天的問題不到,到那時候,就算劉磐得著消息,反應過來,那也來不及派人去追趕啦,更來不及通知江陵城中的部屬,以挫破蔡瑁的圖謀。然而蔡瑁昨天才走,今兒個一大早劉磐就設宴相請,還把蔡瑁所為一言戳穿——他是及時發現了蔡氏的圖謀呢,還是……根本這就是個預先設計好的圈套?!
想到這裡,蒯異度不禁後背泛起了一片冷汗,腿腳皆軟,不自禁地就又跌坐了下來。他仿佛覺得有一張巨大的血口隱藏在黑暗當中,要把自己這些人……不,要把整個荊州全都一口吞下!
蒯越智謀深沉,想得太多,一時間倉惶無言,剩下那些與會賓客可沒那麼好腦筋,只知道紛紛轉頭去問張允,蔡瑁真的護著主母和小公子出城前往江陵去了嗎?張允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蔡將軍何往,我不知也。」他不敢在大公子面前撒謊,說蔡瑁沒走,還在襄陽城內——再說這謊話立刻就會被戳穿,編出來真的沒啥意義——但是一口咬定,我不知道蔡瑁去哪兒了。
這是大實話,蔡瑁不說,他也確實不知。
「啪」的一聲,劉磐拍響了桌案,把嘈雜的聲浪全都給壓了下去。眾人恍然回望,就見劉磐兩道濃眉高高挑起,怒目環睜,暴喝一聲:「蔡瑁誤我劉氏!知襄陽不可守,而強守之,是欲曹軍入城,吾父子兄弟皆為階下囚也,彼乃可於江陵擁劉琮為主!」他就是想讓曹操把劉表、劉琦還有我劉磐全都一網打盡,那麼劉家這一支的大家長之位自然就落在他親外甥劉琮頭上啦——「如此狂悖,無異篡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