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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聞言,垂下眼瞼略想了一想,微微點頭:「也好。」他本人對經學並不怎麼感興趣,然而立石刻經,這終究是不小的面子工程,是能給朝廷臉上增光添彩的,再加上也就費點兒人力(還是他平常不怎麼用得著的學者之力),未必能費得了多少物力,那想干就去干吧——「吾明日便上奏天子。宏輔以為誰能擔此重任啊?」
是勛主動申請:「勛願主理此事。」曹操一皺眉頭,心說你還真想把大力氣都花在治經上嗎?那可有點兒浪費啊……不過轉念再一想,反正是勛現在官居侍中,沒有明確的職權範圍,閒著也是閒著,與其成天被皇帝叫進宮裡去講經或者論詩(就跟他當議郎那會兒似的),還不如去負責石經哪。反正也就是一掌總的事兒,總不成他親自去定經,親自去寫經,還親自去抄錐子刻石頭不成嗎?自己要有什麼別的分派,也隨時都能把他給揪回來。
「既如此,有勞宏輔了。」
是勛謙遜兩句,說我比起主公您來,哪兒算得上操勞?但是隨即就說:「勛才返都中,繁冗之事紛至沓來,還請主公晚幾日上奏天子,權當與勛多幾日休沐了。」曹操「哈哈」大笑:「便依宏輔,且去歇息吧。」
在往見曹操之前,是勛本來計劃第二天就去拜訪太倉令樊普,順便見見諸葛瑾的,可誰料身在官場,事不由人,他前腳才剛準備讓魚他先去樊府上打個招呼,外面就又遞進來一大摞名貼,有欲來訪的,有請赴宴的,瞧得是勛是眼花繚亂——啊呀,咱如今真真正正算是紅人了。
本想讓吳質幫忙處理一下的,可是突然想起吳季重已經被署了鄢陵令,不日便要離開自己前去赴任,算了,不麻煩他了,還是讓韋仲將來負責送往迎來這攤事兒吧。當即吩咐魚他,把相關事宜都交給韋誕,同時囑咐:「便道我遠途才歸,今日誰都不見,宴皆不赴,明日、後日,按其高下親疏,排個次序出來。」
開玩笑,回來第一天當然要去司空府上拜曹操,而不能先見其他官員,這是個政治立場問題。
可是這麼一排次序,是勛就一連好幾天都沒得著閒空去拜訪樊普,結果到了第三天,諸葛瑾倒自己找上門兒來了。那日是勛正好前往孔融府上赴宴,讓諸葛瑾在門房裡溜溜兒等了一下午,直到紅日西墜,才終於見到這位正當紅的是侍中。
是勛才剛下車進門,魚他就湊上前稟報,說諸葛先生來了。是勛轉頭一瞧,果然見到一個瘦子躬身立在門旁——啊呀,這位就是面長如驢的諸葛瑾嗎?相貌也沒有想像中那麼詭異啊。
諸葛瑾跟是勛年齡仿佛——要是按阿飛的實際年齡算,可能對方要略大上一兩歲——身高接近一米八,臉不但長,而且窄,但五官頗為周正,頭髮、鬍鬚全都梳理得一絲不亂。
他瞧見是勛望向自己,趕緊拱手作揖,是勛也還禮,問:「卿即諸葛子瑜?」諸葛瑾連忙道了聲「是」,然後說:「小人枯坐良久,終於得見侍中,不勝之喜。」是勛疑惑地瞥了一眼魚他,魚他低聲道:「諸葛先生午後便來啦。」
「既如此,可曾用過膳食?」
諸葛瑾垂著眼瞼,老實地答道:「尚未。」是勛一皺眉毛,怒斥魚他:「如何不準備酒飯,這是我家的待客之道嗎?!」
魚他跟他主僕多年,早就熟悉了主人的脾性,明白什麼時候是真發火兒,什麼時候是發火兒給別人瞧的——比方說這次——於是趕緊躬身作揖:「是小人的疏忽,這便去準備酒菜,款待諸葛先生。」
諸葛瑾急忙擺手推辭:「不必了……」是勛朝他微微一笑:「某先去更衣,卿且堂上用膳,稍待某便前來相陪。」
堂堂侍中,見了面二話不說先賞飯,然後還要「前來相陪」,諸葛瑾真是受寵若驚啊。他心說我有那麼大面子嗎?還是正如老二所說,當日是侍中——哦,那時候還是是從事來著——確實挺看好他,還打算直接帶他去兗州就學,而我是沾了老二的光啦?
他這點兒猜得真沒錯,確實是沾了他二弟諸葛亮的光,否則以今時今日的身份差別,是勛就未必會對他那麼客氣——原本歷史上的江東群臣,除了周瑜、魯肅、張昭三個,還真未必有誰能讓如今的是勛折節下交。
哦,純武將暫且不計在內,否則的話——甘興霸若來了,是宏輔大概也是會主動湊上去的。
是勛先奔了後堂更衣,魚他則把諸葛瑾讓到堂上去,吩咐奴僕趕緊給置辦酒食。時候不大,這邊兒食案才剛端上來,是勛就穿一身便裝出現了,先朝諸葛瑾略施一禮,然後在主位坐下。
諸葛瑾開口就是:「冒昧來拜,還請侍中勿罪。」是勛心說這種套話你就不必要說啦:「請先用飯,某已吃過,便以水相陪了。」他瞧著諸葛瑾的神情有些拘謹,便開始詢問對方家中的一些情況:「青州琅邪,某是去過的,卿兄弟後居襄陽,某也去過……」他本是八卦高手、套話專家,諸葛瑾還沒吃完飯呢,其來意就被探了個底兒掉。
原來那年是勛奉命出使荊州,在襄陽學宮內見到少年諸葛亮,勉勵了幾句,諸葛亮回去就跟叔父諸葛玄,還有兄長諸葛瑾說啊,說這位兗州的是從事果有真才實學,我若長大,必去訪其求教。完了又建議,說我年歲還小,若欲千里跋涉,叔父定然不允,不如大兄你先去兗州投在是從事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