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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兒他們前腳才入境,接著是勛也齎著詔書到了,於陽樂詢問韓忠:「王師追擊袁氏二逆至此——卿可得見乎?」韓忠一開始不想說實話,可是轉念一琢磨,反正也瞞不了人啊,乾脆還是承認算了,由得天使去跟主公打官司吧,我又何必居中為惡人呢?故此便直言相告,只是辯解說:俺不知道那幾個貨是王師要追的欽犯哪。
是勛心說我可得趕快,要是讓二袁跟公孫度接觸太長時間,難保就會出什麼妖蛾子。因此便對韓忠說,我奉天子之命前來封拜公孫將軍,你趕緊派人引導我前去襄平吧。韓忠自然滿口答應。
匆匆數日,是勛即抵襄平城下,打眼一瞧,一行人馬魚貫出城相迎,當先一人高官博帶,卻分明是州中屬吏的服色。是勛心中一則不喜——你丫好大的架子!同時又不免有些擔憂,這是不是說明了公孫度壓根兒就不把朝廷放在眼裡呢?
其實他這倒是冤枉公孫度了,公孫度表面上仍為大漢之臣,天使既至,就沒有擺架子不出城相迎的道理。但問題這傢伙在遼東當了多年的土皇帝,造了全副的天子儀仗,凡出行必要使用。這回本也打算張著九旒,乘坐鸞輅而來的,可是被屬吏給擋了駕——哪有天子儀仗出迎使者的道理呢?
那麼咱換副儀仗成嗎?公孫度又不大樂意,加上深怕城中百姓見到州牧換了儀仗,會產生什麼不好的聯想,所以——「孤乃託病,陽別駕代孤往迎可也。」
這位陽別駕,正是公孫度駕前兩大寵臣之一的陽儀,字公量——原字公度,特意避主公之諱給改了。另一名寵臣則是長史柳毅,公孫度就是曾經跟這倆貨商量:「漢祚將絕,當與諸卿圖王耳。」
是勛一瞧這位陽別駕,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身高在八尺開外,體格雄健但不粗豪,麵皮白淨,五官端正,一部濃密的鬍鬚垂至胸前——有點兒眼熟啊,這人跟誰長得象呢?哦,對了,崔琰崔季珪。
陽儀迎至車前,報名行禮。是勛就問公孫將軍如何不來?陽儀扯謊道:「吾主方病,不克來迎,天使其恕。」是勛說好吧,那我便先去探望公孫將軍的病情,再宣王命。
於是陽儀將是勛一行人接入城中,直抵州牧衙署。是勛抬眼一瞧,嚇,這府邸造得還真是宏偉啊,就跟許都的相府有得一拼——逾越了呀老兄,這要擱在中央政府還能威壓四海的時代,光這座府邸,就夠讓公孫度掉腦袋的!
當然啦,今時不同往日,是勛也沒必要跟這事兒上較真——若換了個腐儒前來,說不定便當面呵斥陽儀,然後……估計也就沒啥然後了,即便不掉腦袋,也會被當場拘禁起來。
只見府門大開,又有兩行州吏躬身而出,俯首相迎。是勛跳下馬車,手持節旄,正待昂然而入,突然就見一名郡守打扮的官員快步趨近,拱手施禮,眼淚汪汪地道:「久不見宏輔之面,吾甚渴念也。尚記得故人否?」
是勛定睛一瞧:「啊呀伯方,卿緣何在此?」
原來此人姓涼名茂,字伯方,山陽郡昌邑縣人氏,曾入曹操司空府為掾,旋舉高第,補侍御史——當年在許都,是勛跟他是碰過幾面的,雖然也並沒有多少交情。後來涼茂當過一陣子泰山郡守,政績卓著,又平調為樂浪郡守。
根源在於建安五年,曹操平定冀州,避亂遼東的國淵國子尼渡海來投,向曹操分說平州形勢,曹操才知道敢情樂浪郡孤懸海外,還沒有完全落到公孫度手裡去。因此便調涼茂為守,想要往公孫氏背後楔進去一根釘子。
然而可憐的涼茂自東萊出海,本打算一路航向樂浪的,誰料天有不測風雲,船遇逆風,竟然給卷到了遼東半島,就此落入公孫度手中。公孫度想要利用涼茂來掌控樂浪郡,然而交談數次,深知其志甚堅,那乾脆,不放你走了,你就暫且留在襄平,助我處理州事吧。
涼茂無計得脫,就此羈留遼東將近三年之久,這回聽說啥,朝廷終於派人來了?趕緊冠帶來見,一瞧還是個熟人嘛,於是排開眾人,上前見禮。
他是挺激動,激動得都有點兒想哭,就好似流浪的孤兒終於見到娘家舅舅了一般……問題是勛問你為啥在這兒啊,卻不好直言相答——身邊兒全都是公孫度的人,就算自己不怕惹禍,也得考慮別把火延燒到好不容易得見的天使身上去啊。公孫度為人殘暴好殺,天知道他會不會找個藉口徹底跟朝廷翻臉?倘或不慎,是勛死了事小,自己恐怕也難逃那項上一刀啊。
所以只好含糊地答道:「州牧方有事顧問,乃留茂於襄平耳。」就理論上而言,公孫度是他的上官——上官有事兒找我,我當然得過來啦,而至於過來了多久,有沒有入過郡……咱們以後私下再說。
涼伯方也是後來的曹魏名臣,志上有其傳記,這點是勛是知道的,也曾經讀到過,只可惜其名不著,事跡也沒啥特別的,所以相關細節全沒記住。因此他只是簡單地跟涼茂寒暄了幾句,還挺奇怪這人為啥那麼激動呢?他是想暗示我什麼嗎?惜無頭緒,只得作罷。
這回領著涼茂等人至州府門前相迎的,正是公孫度另一名親信柳毅。當下柳毅、陽儀二人便領是勛入內,途中是勛似乎是隨口問道:「袁氏二子,可入遼東否?」
柳、陽二人不禁對望一眼,陽儀老實回答:「已抵襄平。」是勛說那是朝廷派兵征討的重犯,你們可知道嗎?為何不擒之以獻?柳毅一招太極拳的「如封似閉」——「本州所在懸遠,加之烏丸阻道,信息不通,此前實不知也。如何處置,天使且與我主議之。」你去問公孫度吧,問不著我們,我們也拿不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