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頁
這種狀態可沒法兒鼓起勇氣去勸說別人。於是是勛就在大營外下了馬,先活動活動腿腳,問兩個郯城兵取乾糧來啃了幾口,然後靠著棵大樹眯了一小會兒,這才長吸一口氣,吩咐任峻派來的兵:「去通傳吧。」
自己報上名去,曹操會怎麼對待自己呢?是勛也曾經全方位地設想過。要是足夠YY,那肯定是曹操大喜過望,連鞋都來不及穿,光著腳丫子就跑出來啊,拉著自己的手說:「子遠遠來,何以教某?」——沒錯,有這種待遇的只可能是官渡相峙時候的許攸許子遠,完全不會是自己……
自己無官無職,一介白衣,甚至故意的連來幹什麼事兒都沒提,曹操最大的可能就是不見——要是那樣的話,就只好先把曹德的書信遞上去了,但是這玩意兒先遞不如晚遞效果好。你想啊,龐統龐士元為什麼要把諸葛亮和魯肅的推薦信都藏在懷裡,先不拿出來給劉備?他是還想觀察劉備、考察劉備,「臣亦擇其主」嗎?別扯淡了呀,他又不想投曹操,投孫權又被打了回票,不投劉備還能跑哪兒去?真回家種地去?他只是想把那兩份奇貨留到效果最好的時候再躉出來、販出去而已。這人的心理就是如此,第一眼看上的好東西真未必會珍惜,只有一開始走了眼,差點兒失之交臂了,等再撿起來的時候,才百看不厭,覺得那真是稀世奇珍啊。
所以說嘛: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偷得著不如偷不著……嗯,貌似自己想得有點兒偏了。
比較好的情況,曹操允許自己進去,但是態度並不怎麼熱情,那自己就要先嘗試著靠這條三寸不爛之舌去說服曹操,要是失敗了,再掏出曹德的信來。當然最好的情況,是遊說成功,然後再掏信,則曹操對自己的觀感肯定更上一層樓啊。反正這封信是保底,且不急著遞出去哪。
可是是勛沒想到,曹操竟然下令用了個「請」字。於是他跟著衛兵來到大帳之前,衛兵撩起了帳簾,是勛才待邁步,卻又不禁猶豫了——
這只是我的一小步,卻是……卻還是他喵的我的一大步啊!
他就有點兒奇怪,當初在平原乍見劉備的時候,怎麼就沒有這種患得患失,有一半緊張,還有一半憧憬的心情呢?他分辨得出來,那絕不是因為遊說曹操如何艱難,又如何有挑戰性,所產生的緊張和憧憬。沒錯,自己是半拉曹粉,可是身處這個時代,而不是兩千年後面對紛繁複雜而又仿如隔空的史料,內心應該是把劉備跟曹操擺在同一個層面上的。反正自己這輩子不是歸曹就是歸劉,在主意還沒有拿定的前提下,曹操、劉備,又有什麼區別了?
於是長長吸了一口氣,強自穩定心神,這才撩起衣襟,大步入帳。進得帳來,就見帳內除了衛兵外,共有兩人,竟然沒有坐著,而全都站起身來恭候。是勛真是有點兒受寵若驚了,朝上一揖:「拜見曹使君。」抬起頭來仔細觀瞧,嘿,果然這就是曹操嗎?
第二十四章、日薄西山
曹操是什麼容貌?根據史料上的記載,曹操長得並不英俊,也不威武,甚至可能還有點兒小猥瑣。所以後來南匈奴派使者前來,他生怕讓外人給看輕了,要專門找相貌堂堂的崔琰去冒充,自己則假扮從人,提著把刀侍立在旁邊。事後派人找匈奴使者一打問,觀感如何?匈奴使者就說啦:「魏王確實氣度雍容,但是他身邊那個『捉刀人』卻更有英雄氣概。」——「捉刀」這個詞兒,就是這麼來的。
可是等是勛見過了曹嵩和曹德以後,卻覺得根據一般的遺傳法則吧,曹操的相貌不會太糟糕,除非他老娘是個母夜叉。曹操字孟德,所以有人猜他是庶出,因為按照禮法,嫡長稱「伯」,庶長稱「孟」,然而這不是死規定,況且「孟」還有別的含義,比方說勉力,所以曹操是嫡是庶沒人知道——倘若真是庶子,則妻德妾容,以曹嵩的身份,小妾不會難看到哪兒去吧?曹操和曹德是不是一母所生呢?要是同父同母,沒道理比曹德長得太低劣吧。
終究曹德的相貌除了文弱一點兒外,基本上還算是可以看的,他兒子曹政還剛十三四歲,長得就比父親更俊三分。
如今是勛抬頭一瞧曹操,嗯,果然是曹德的兄弟,很可能確實同父同母。因為這哥兒倆長得太象了,當然也並非毫無區別,終究他們不是雙胞胎——一是曹操的個頭兒比曹德要矮,也就一米六左右;二是肩膀寬一點兒,腰也粗一點兒,瞧著就不是文弱書生,而是個會騎馬打仗的;三是曹操的膚色比曹德要黑,膚質也更粗糙一些;四是鬍子不夠長,甚至有點兒稀疏,既不威風,也不文雅。
當然最大的區別還得說存在感方面。曹德那就一戴著「石頭帽」的野比大雄啊,氣場值無限接近於零啊,這要是把曹操換成曹德,是勛進了大帳估計就只能注意到旁邊兒那人了——那應該是曹操的參謀,或者記室吧——就算眼角瞟過,也會完全忽略掉站正面的這一位。
曹嵩那不用說,氣場絕對的強,先不說多年朝廷高官養出來的傲慢FEEL,就光那噸位,就能十足十地代換成存在感。相比起來,曹操的存在感也很強,是從哪方面體現出來的呢……嗯,是勛細細一瞧,是從眼眉間體現出來的!
曹德是普通的彎眉、大眼,正所謂增一分則太威,減一分則太媚,恰到好處,就跟隨便街邊兒見到的凡俗大眾毫無區別,根本給人留不下絲毫印象。曹操呢?估計他那眼眉是遺傳了母系的基因,跟曹嵩、曹德全不一樣,眉毛又粗又濃,還打兩道彎兒高高挑起,眼睛是又細又長,還老跟睡不醒似的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