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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敬之意,須施雷霆手段,一朝而定?」
魯肅點頭:「事涉大局,不得不疾,亦不得不狠。」說著話抽出情報中一紙來:「吾且先議王邑……」
王邑字文都,北地泥陽人,曾為故太尉劉寬門客,後任離石長,升河東郡守。獻帝東歸時,為李、郭等所逼,先北渡而至安邑,王邑進獻絲帛,乃得封侯,並加號鎮北將軍。據說這位王太守是個好官,治理地方很有一套,百姓安居樂業,因而後來杜畿前去接任,他不大想離開,百姓也捨不得他走,衛固、范先等遂能煽動民意,發兵阻攔杜畿。
但是是勛覺得這事兒很有水分——包括郭嘉情報中所寫——王邑不大可能真得百姓擁戴。首先,這年月從中央到地方都是小政府形態,守、令與百姓的接觸極少,要說施政清明,得到大戶縉紳的擁戴尚有可說,要說深得民心,恐怕未必啊;其次,原本的河東,起碼從獻帝東歸直到高幹來侵,十年間便沒遭過什麼兵禍,相比起附近的其它郡縣來,肯定要太平、穩定得多,這不能算是王邑的功勞;其三,倘若王邑治郡真有成效,那後來杜畿接手,不可能高過他一大截去,也就難以成就賢名啦。
再說了,在這條時間線上,河東曾經接待過呂布軍入駐,那就是徹底的虎狼之師,殺戮、搶掠,無所不為,王邑內不能制呂布,外不能和南匈奴,他怎麼可能深得民心?
當然啦,此人在郡多年,熟悉郡內大族,那些大族若是承其旨意,煽動百姓鬧事,以違抗詔命,挽留於他,這倒不可不防……
是勛擔心王邑會煽動河東百姓,起而鬧事,阻撓自己接任郡守之位,因此與魯肅商議過後,特意多呆了幾天,等到秋忙之時,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直入安邑。因為這時候農夫都忙著收割、曬穀、脫粒呢,哪怕明令免了他們的租稅——既包括國稅也包括佃租——他們都未必肯拋下農活,出門搞點兒別的。郡中大戶若是支使不了百姓,那是勛還有何可懼?
等見到了王邑,他打眼一瞧,果然跟來的百姓都非赤貧,不是縉紳,就是小市民,這些人惜命得很,不敢衝鋒在前。再加上王邑身型瘦小,不象是個能打的,是勛這才放下心中忐忑,先一把揪住王邑,隨即下令,將衛固、范先斬殺當場。
衛固、范先,心懷異志,按照史書所說,王邑離職前,他們就跟高幹暗中勾結,而即便此事為真,這時候也還並無反跡。倘若不處在大戰一觸即發的緊要關頭,倘若可以如同杜畿般徐徐圖之,那便先不能對他們動手,要待其「多行不義必自斃」。然而魯肅說了:「事涉大局,不得不疾,亦不得不狠。」故而是勛預先請了鍾繇的旨意,將二人處決了事。
在定下這一方略的時候,是勛也不禁暗中自我檢討:自己是不是已經完全融入了這個時代的士人群中呢?是不是連自己的立場、思想都已經徹底古代士大夫化了呢?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視人命如草芥……
可是雖然自我檢討甚至自我厭惡,但他最終還是沒有饒過衛、范二人的性命——至於「巧辟治官,犯突科條,事當推劾,檢實奸詐」之類莫須有的罪名,在原本的歷史上,那是鍾繇硬生生安在王邑腦袋上的,逼他去職,如今便給衛、范兩個先用上了。
是勛在十里亭內處斬二吏,隨即挾持王邑,大隊兵馬亦從後跟進,浩浩蕩蕩進了安邑城,接管城防。是勛本無自己的部屬,問曹操要了武裝以後,還討得幾個熟人為將,一是當年與他一起戰過匈奴兵的夏侯蘭,二是伺候典韋伺候得滿心冒火、手足無措的孫汶,並有過帶兵經驗的門客秦誼,共掌這兩千兵馬。
他扯著王邑進入郡署,召集屬吏前來,當場宣讀詔書,罷免了王邑的職務而自代之。王邑滿心不願,然而經此一幕,早就嚇破了膽,只得乖乖地捧出印綬來,交割完畢——比原本歷史上要聽話得多。
趕走王邑以後,是勛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分派職務,把自己從許都帶來的屬吏、門客安插到各部門去,以期用最短時間掌握、捋清日常政務。
他現在腦袋上掛著三個職務,侍中之職是虛的,河東太守與監河東軍事是實的,且各有屬吏。但是是勛不打算搞兩套班子,也不打算隨大溜,沿用傳統的行政架構,既然一郡之內,完全自己說了算,那乾脆徹底推翻,重起爐灶——當然啦,為了便於這時代的人們接受,舊名儘量沿用。
首先是郡守的副官,本名郡丞,按照漢制,「郡當邊戍者,丞為長史」,因為這個新的河東地方政府要兼管民政和軍事,如同邊郡,故而更名為長史。這是朝廷欽命的官員,是勛向曹操討來了司空掾司馬懿——反正刻經立石之事已經上了軌道,另找一人蕭規曹隨可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司馬仲達就是是勛敢親赴河東上任的定心石。
下為功曹,負責人事,是勛請來了謁者裴茂的三子裴徽,字文秀,擔任功曹掾。因為裴家乃河東大族,發掘郡內人才,他們家人上手最為便捷。其實裴徽不如其長兄裴潛多矣,只可惜裴潛「不修細行」,所以不受老爹待見,獨自一人跑荊州劉表那兒窩著去了。是勛曾經多次建議曹操徵召裴潛,劉表就是不肯放人——雖然也不肯重用他。
戶曹管民政,包括「民戶、祠祀、農桑」,戶曹掾找來了原太學生諸葛瑾——反正諸葛瑾能不能畢業,算不算畢業,是勛完全可以說了算。法曹管司法、審判,法曹掾由舊吏樂詳留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