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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前不久,是寬終於從廣陵歸來,此行不僅購得了一處莊院,十好幾頃地,還帶回來一個人,聲稱乃「小妹之良配」。是勛乍見就不怎麼喜歡這個傢伙,只見他年近三十,白面長須,倒生得一副好皮囊,可是脖子總是梗著,下巴總是翹著,嘴巴總是撇著,眼神總是四十五度仰望星空——你誰啊?哪兒學的這份狂勁兒?

    可是等是寬一給介紹姓名,是勛立刻就給跪了——我靠原來是這尊大神,果然狂得出名,狂得性格,狂得讓絕世梟雄都要翹大拇指啊!

    第八章、徐方名士

    陳登陳元龍,下邳郡淮浦縣人,前沛相陳珪之子,二十五歲舉孝廉,任東陽縣長,這回是陶謙徵辟他擔任典農都尉,遣是寬順道聘請,所以跟是寬同行到郯縣來的。

    陳登這人在歷史上的狂是很有名的。名士許汜曾經跟劉表和劉備說:「陳元龍湖海之士,豪氣不除。」意思是說這人太狂妄了,待人很沒有禮貌,就跟個跑江湖的一樣。劉備就問啦,你是從哪點得出這個結論來的呢?許汜說某年我去拜訪陳登,他一點兒也不懂得待客之道,半天了都不肯跟我搭訕,而且自己躺在大床上,讓我躺低矮的小床(這時代其實沒有後世睡覺的床,所謂床是指一種坐具,也可以半躺半坐)。

    後來陳登當廣陵太守,派屬吏陳矯去許都辦事,關照說:「聽說京城裡我的口碑不好,你幫忙打聽一下,回來告訴我。」等陳矯回來以後就稟報,說人們都在議論,說您實在太驕傲啦。  

    可是陳登該不該有這份傲氣呢?當許汜說他「湖海之士」以後,劉備就笑,說陳登幹得好,許先生你空負國士之名,卻對國家毫無裨益,要是換了我,就自己躺百尺高樓上去,讓你躺在地下,哪兒僅僅是高矮床的區別呢?

    當陳矯回來稟報說大家都認為您太過驕傲,陳登就解釋,說這世上我只佩服陳紀、華歆、趙昱、孔融、劉備等寥寥數人,對他們都畢恭畢敬的,哪兒有驕傲可言?別的人都很庸碌,哪兒值得我費心思跟他們來往呢?

    演義里陳登雖然出場戲份兒不多,但是就挺出彩,他和老爹陳珪兩個,簡直是把呂布、陳宮玩弄於股掌之上啊。歷史上的陳登更厲害,他後來當廣陵太守,兩次擊敗「小霸王」孫策的大軍,並且還往江東派了大群間諜去挑唆地方豪族跟孫家對抗,成效卓著——是勛前一世看過不止一篇論文,都認為孫策的最終遇刺,其實背後就隱藏著陳登的黑手。

    我靠就連劉備都認為他狂得有理,是勛還敢因為那四十五度仰望星空的POSE而瞧不上此人嗎?

    所以等是寬跟兄弟們商量,說陳元龍去年斷弦未續,正好跟我家小妹結親。是著是個讀死書的,說:「我見其人甚為狂妄,不知治何經典?」是紆雖通實務,但是不了解徐州的情況,說:「未知治產如何,可能興旺家業麼?」是勛趕緊舉手表決:「陳元龍才兼文武,不日將名重天下,就是他了,千萬揪住了別放跑!」  

    是寬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宏輔似乎對元龍很是了解啊。」是勛趕緊解釋:「弟在徐州這些時日,常聽人說陳登為東陽長,撫老育孤,愛民如子,似此賢吏,將來豈有不名聞天下,為時論所重的道理呢?」

    是寬幼而好學,他老哥也是挺喜歡這個兄弟的,並且是寬不跟老哥那樣死讀書、讀死書、讀書死,多少通點兒實務,所以是紆也頗敬重這位三哥。想想也是,要是沒點兒社會經驗,誰放心讓他一個人出門在外去遊學啊,是著倒是也想去來著,可是是儀堅決不讓——怎麼能讓嫡長子莫名其妙地死在外地呢?

    是勛雖然是旁系族弟,而且回返北海故鄉的時間不長,但就在這短短的一段時間裡,他得到了孔融的讚賞,得到了孫乾的教授,並且單騎退了青州黃巾,再加上性情溫和、嘴甜如蜜,所以是著和是寬對他的評價都挺高,甚至無形當中,覺得他比末弟是峻都要親近多啦。

    故而既然是寬和是勛兩人都一致看好那位陳登陳元龍,是著和是紆也就不再有所質疑了。是紆關照是寬:「最好三兄先去探那陳元龍的口風,他若是有意,咱們再寫信去請父親定奪——你我兄弟皆表贊同,料來父親也不會反對的。」

    是寬點頭,說最好挽留陳登在莊院中過年,那麼就有好幾天的時間,自己找個機會,就去跟他探問此事。散會以後,是勛就問啦:「三兄與陳元龍如何相識的,可投契否?」  

    是寬回答說,他從荊州逃到徐州以後,就各處去拜訪當地的名流,比方說趙昱、麋竺、曹宏、曹豹等等,也包括陳登的父親、前沛相陳珪,順道就幫陳珪帶了一封信給東陽任上的陳登,兩人因此結識——「陳元龍胸中大有丘壑,為兄不及也。言談尚歡,卻說不上投契。」

    是勛心說聽這話,大概陳登沒給你太好的臉色看,即便不分上下床坐,大概也就是普通的點頭之交罷了。他想請是寬幫忙介紹,讓自己跟陳登談上一談,但是是寬說:「進門之時,都已經將兄弟們介紹給了陳元龍呀,至於能否一談,宏輔可自去。」

    是勛不禁撓開了後腦勺。

    他是真想結識陳登——這結識不是如同是寬所說的,光在進門的時候作個揖、問聲好而已,說白了吧,他想跟陳登交朋友。原因有兩個,一是前一世的時候,研究起三國的史料來,他就非常佩服陳登,時常想望其矯矯不群的丰采——當然,那不是他才看到的四十五度仰望星空,而是更深層次的內涵。他到這一世以後也見了不少名人了,可是名人也分三六九等,得在歷史上留下不朽聲名,讓後人衷心崇敬的,他才有深入交往的欲望,比方說太史慈。跟太史慈和陳登相比,什麼是儀啊、孔融啊,乃至於管亥啊、曹豹啊,那都算個屁啊?見到了或許高興一陣兒,見不到就見不到吧,根本不會覺得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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