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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彧無可奈何,只得整頓衣冠,在外高呼:「前尚書令臣荀彧等,請謁天子。」門內傳來一名宦者的聲音:「請荀公、耿少府、韋司直入殿覲見。」
三人先後拱手、垂頭而入。荀彧直到邁進大殿,這才抬起頭來朝前方一望,卻不禁大吃一驚——
只見劉協苦著一張臉坐於御案之後,身旁一人昂然柱戟而立——非他也,卻正是漢侍中、魏中書令是勛是宏輔!
是勛為何在此呢?時間要倒退回數小時之前,是勛入宮謁見天子,得任曙吉的提醒,覺出來了不對,當即便想反身退至宮外,回相府去提醒二曹和王必。可是才到宮門口,就瞧見相府方向騰起了火光,心道一聲「完」,不禁是手腳冰涼啊!
他驚的倒不是耿紀、韋晃之流發動政變,驚的是自己怎麼一個不慎,又跑到漩渦中心來了呢?我這會兒要是還呆在安邑,可有多踏實!我是曹家親信,這票亂黨必然不肯輕饒,最起碼也逮起來以使曹操投鼠忌器不是,一個弄不好,還可能直接就掉了腦袋!
眼瞧著亂黨已經在攻打相府了,就王必那兩下子,估計還跟原本歷史上一樣——擋不住。我此來許都,身旁就只帶了老荊等數名部曲,別說領著他們殺回去援救曹昂、曹德了,就算保著我安然撤離亂成一鍋粥的許都城,難度係數都不是一般的小。誰知道亂黨有多少人?是跟原本歷史上似的為「雜人及家僮千餘人」,還是也籠絡了部分的城守兵馬?誰敢去冒這個險啊!
其實是勛也無急智,比曹德強不了多少,但一則經的事兒多了,能力自然有所成長,二則讀的書也多——包括後世的書——「以史為鏡,可知興替」,經驗教訓吸收得比曹德強了不止一倍。所以他愣了不到半分鐘,後面木恩拐著腿還沒追上來呢,就已經都想明白了:
要想活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先把天子抓在手中!
這時候守門的郎衛也瞧見火光了,一個個囁呆呆發愣,連手中長戟全都掉落在了地上。是勛一俯身,就撿起一支戟來,然後大聲喝問:「今日其誰當值?!」一名郎衛戰戰兢兢地回答道:「左、左署中郎田毅……」
這個田毅是勛是知道的,字仁卿,乃鉅鹿人氏,是故袁紹的參謀田豐同族之侄,其父降曹前後共做過三任郡守,故此蒙蔭為郎,去歲被擢升為六百石的中郎,隸光祿左署——那晉升令還是是勛當光祿勛的時候親自簽署的。
是勛當即喝令:「往報田中郎,傳吾口諭,都中造亂,恐賊劫天子也,可速召集部署,來衛天子!」本來是勛這會兒根本管不到田毅,但漢朝是很講究老長官、老部下之間的羈絆的,所謂「故吏」是也,就跟後世的進士和其座師一般,加上是勛名位、聲望又高,故此才敢直接向田毅傳達口令。
那郎衛也清楚這一點,趕緊的就去通傳。這會兒木恩也追上來了,上氣不接下氣地指著火起之處:「莫、莫非是相府不成?!」
是勛本來想手起一戟,把這個差點兒把自己哄入險地的閹人戳個透心涼,可是此刻見了對方惶急的神態,卻不似作偽——哦,敢情這傢伙只是一枚棋子,並沒有參與逆謀。嗯,既然如此,不妨拿來一用。
於是用不容置辯的口氣指示木恩:「請常侍速奉天子御德陽殿。」
木恩聞言真是滿頭霧水啊:「侍中何意?」天子去哪兒,哪是你能夠說了算的?這究竟是發生何等大事了,幹嘛要讓天子去德陽殿?
是勛冷哼一聲:「常侍欲為孫程、王康耶?欲為張讓、趙忠耶?!」
孫程、王康,那都是當初發動宮廷政變,誅滅閻氏,擁戴順帝登基的宦官,皆得封侯,並且得了好死。張讓、趙忠就不用說了,殺何進、亂宮闈,被袁氏兄弟給屠了個乾乾淨淨。是勛那意思,你是打算衛護天子,傳名後世呢,還是打算黨同逆賊,一併就戮?!
木恩還跟那兒驚駭欲絕,說不出話來呢,後面忽然響起一聲大叫:「小人慾為孫、王,不為張、趙——請侍中吩咐,當如何處?」原來是那任曙吉也追上來了,及時站隊表態。
是勛一指遠處的火光:「此必有人謀逆,先攻相府,再劫天子。當奉天子御德陽殿,召尚書、郎衛值守者,下詔討伐。其或遷延,非但天子,恐吾等皆無孑遺矣!」隨即揚起了手中的長戟:「常侍若不奉行,當先殺之,免為亂黨所害!」
木恩裙子更濕了,心說別介啊,被你殺跟被亂黨殺,那不都是一個死嗎……
第十八章、為國犧牲
是勛想要搶先一步劫持天子劉協,可他終究是朝臣,手頭就只有幾名部曲而已,不可能直接闖入內宮,去把劉協從被窩裡給揪出來——真要那麼干,他名聲就全毀了,就算曹操也未必能夠保得住他。所以必須找名當權的宦官去把劉協先架到朝臣可以履足的德陽殿去。
雖然根據木恩所說,宮中共有三名中常侍,問題是勛一個都不認得,也不可能現去找,所以——就木公公你吧。
他挺戟相逼,木恩當場就嚇哭了,連呼饒命,然後說:「小人自欲奉侍中命,然……實股戰而不能行也。」我腿軟了,這會兒走不動道兒啦。
是勛轉過頭去瞥一眼任曙吉,那小傢伙倒真敏,當即拍胸脯:「小人可攙扶木常侍,並召壽安殿同仁,並往奉請天子。」壽安殿是曹妃的寢宮,那肯定大多是自己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