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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淵心說好啊,那我便先去抄掠敵方的輜重,倘若敵軍自雍縣城下回援緩慢,便使隨後跟進的步兵去奪谷口之寨;倘若敵軍快速回援,那我便原路撤走,而使郭淮背山立陣,吸引敵軍主力,我繞回岐山去,再自平原兜抄——如同高手弈棋一般,他連後面十幾步該怎麼走都已經想好了。
當然也不是沒有可能,敵方乃故示以弱,其實早有布置也,想趁我軍攻寨之時,從後方展開夾擊——可是你當我傻的呀,我拿騎兵去攻你堅寨?我不過抄你糧秣而已,你殺過來,我就跑了,就算撞見陳宮所部涼州騎兵,我地形比你熟,也未見得跑不過——除非呂布率其親衛前來,才有可能將我咬住。
所以一松韁繩,便待前行。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一眼瞥見哨探的馬蹄,不禁就是一愣——這馬蹄子上怎麼全都是泥啊?「汝等得無涉汧水而探乎?」你們這是跑水裡去了吧?哨探急忙回稟道:「有數人乃涉汧水,吾未涉,先來歸報。然不識何故,汧水泛濫,田壤被水,泥濘難行……」
夏侯淵聞言,悚然一驚,抬頭看看天色,不禁皺眉:「吾恐中計矣——速速後退!」
開玩笑,騎兵以速度見長,這要是淌泥而行,那還跑得起來嗎?太容易被敵軍給絆住啦!
此正法正之計也。他當日跟劉備、陳宮說,今冬氣候頗為溫暖,咱們來得時候也瞧見了,即便淺淺的汧水也沒有凍結,僅沿岸有些冰凌而已,而且我觀其天候,估算三五日內也不會降溫。不妨趁此機會,掘開汧水,淹沒附近田地,則夏侯淵不來便罷,一旦來至谷口,必為泥濘所阻,乃可最大幅度地限制他的機動速度。那麼要是突然降溫呢?也不怕,到時候田地都變成了冰場,戰馬在碎冰面上照樣跑不快!
除非氣溫降後好多天,夏侯淵都不肯來,田地才有可能真正給凍結實嘍,反倒利於騎兵馳騁。不過真要那樣,估計咱們雍縣也已經打下來了吧。
果然這幾天還真沒有降溫,谷口的田地依然泥濘,夏侯淵一時不查,便衝下平原,直到見了哨探回報,才知道不好,趕緊下令回撤,可是已經晚了。但見遠方旌旗招展,敵軍已從兩面合圍過來——前遣哨探,也等於暴露了自家的位置,聯軍知道夏侯淵已到,當即收攏起了包圍網。
東方殺到的乃是陳宮所部騎兵,乃夏侯淵所不欲糾纏者也。南方殺來的是劉備所部步卒,兵馬雖眾,放在廣袤平原上也止稀稀拉拉而已,倘若土地堅固易行,夏侯淵趁其未合之際,一個衝鋒便能破開缺口,就此遠颺而去。可是這回夏侯淵不敢沖了,真要陷入泥濘,速度一慢,敵自四面合圍,不僅毫無勝算,且有覆沒之險!
西方便是谷口,當道有寨,難以衝過;北方……就是自己的來路。
貌似這時候也只有循來路而還啦。然而山道狹窄,出易入難,想好幾千人馬一轉身就全都塞回山里去,那簡直天方夜譚嘛,估計頂多撤走一半,就必然遭遇敵軍的前鋒。倘若那時候還是屁股對著敵人,大傢伙兒排長隊等著進山呢,必遭肛裂之難……
倘若有步軍接應,尚有可為,然而郭淮還遠遠地落在後面呢。起碼得固守整整一個白天,才可能與後軍相合——可是拿騎兵背山守御,與步兵正面對戰,那不是以己之短,對敵之長,自尋死路嗎?
無奈之下,夏侯淵只得率領騎兵轉向而東,去硬碰涼州騎兵——因為東方的敵人明顯比南方要少。雖說後面是不是還跟自己似的,遠遠地綴著步兵,目前還瞧不清楚,但終究是汧水的反方向,土地不虞泥濘,還有快速穿插,從而逃出生天的可能性啊。
夏侯妙才手執長槊,身先士卒,直薄敵陣。涼州騎兵雖然早有防備,掩襲而來,但是真沒想到魏軍的應變如此之速,直接就奔自己過來了,結果本軍的馬速還沒能提起來,便遭到到迎頭痛擊,陣列當即散亂。
因為他們匆匆地從雍縣城下趕過來,走得也挺辛苦——為了最大限度地迷惑敵人,那真是計時論刻,直到最後時分才始撤圍而西的,城下光留下了孟達的四千兵馬以作監視。結果才剛布置到位,還打算先用了朝食,好好歇歇腳呢,便有探馬來報,說發現了敵軍的蹤跡……
其實南方的劉備軍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劉備當時就急了:「未料敵來如此之速,可保必勝乎?」倒是法正緊著安慰他:「來既速也,吾料夏侯淵必使騎軍在前,彼不敢涉泥濘,或退入山中,或東向與涼兵爭勝矣。若其退也,於後劫殺,必可全勝;若其東向,吾即據山口而夾擊之,彼亦難走。若在此滅其幽并精騎大部,則夏侯雖生,亦如死也,於我何害耶?」
有一句話法正沒說出口,那就是:讓他們去跟涼州騎兵先對磕個你死我活的吧,當面對戰,就算涼州騎兵全滅了,幽并騎兵也必然元氣大傷,咱們不吃虧。再說了,要是涼州騎兵真完了,說不定呂布就該心疼得動了……
第六章、有如神鬼
陳宮所部涼州兵不足二萬,其中有胡騎約兩千,統將李封。李封並非普通戰將,本兗州大族子弟,呂布入兗的時候,乃與山陽薛蘭等往詣,得到任用。然而呂布麾下戰將無數,此二位並非一流人才,平素只負責後勤統籌、運補而已,加之常以身世自衿,頗為魏續、侯成等人所嫉,故此呂布入涼以後,即將他們撥隸在陳宮麾下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