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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即便這鄧、石二人出身都不高,如今又穩穩捏在了自己手心裡,可一想起來,鄧士載、石仲容與人做贅……總覺得不怎麼對得起他們。唉,我真討厭這個時代,俗流污濁,可是又不得不抉之以濯我足……就算到時候小兩口兒脫離家族,自立門戶,我老丈人也不是跟二十一世紀那樣,可以隨便上門去探望閨女的呀……
是雲終究年紀還小,此事倒不著急。且說是雪出嫁,小夫婦三日後回門,曹氏抱著閨女又是一通哀哀慟哭。是勛設宴款待女婿夏侯威,也把是復從城外接來作陪。雖說夏侯威曾為是勛弟子,在是府住過好幾年,可如今師徒變成了翁婿,各自拘謹,幾乎無話可說。因而酒過三巡,是勛就主動離席啦,說我到後院瞧瞧閨女去,無咎,你代我多陪陪你妹夫吧。
老爹一走,是復和夏侯威立刻就變得活潑起來,二人連番乾杯,都喝得面紅耳赤。是復借著酒意就說啦:「復今與兄為一家也。復無兄,當以兄為兄;兄雖有弟,亦請以復為弟。」
夏侯威抹一把鬍子上的酒水,笑著說那是當然的,咱倆那是什麼交情啊——「威雖有諸弟,多不如無咎之親也。」這話倒也沒錯,首先夏侯淵多妻妾,夏侯威的弟弟們大多並非一母同胞,天然有所隔閡;其次他曾經離家,在是府上一住好幾年,跟自家兄弟多少有些生分了——雖說那時候基本住在城內是邸,跟城外莊院中的是復往來也不頻密,反倒是近年來返家後見面次數更多一些。
是復說啦:「親戚昆弟,吾最敬兄。所不喜者,曹氏子也……」
夏侯威聽了這話不由得一驚,趕緊問:「曹氏子誰耶?」現在天家就姓曹啊,你再愣頭青,可也不能亂講話哪!
第十七章、強固是氏
是復對夏侯威說,他不喜歡「曹氏子」,隨即解釋,說哥哥你別想太多,我說的當然不是諸王、諸公,而是指的曹泰、曹馥那一票人……
曹泰為護國曹仁之子、曹馥是輔國曹洪之子,兩個人的性情都很詭異,相當不肖其父。首先曹仁最為人所稱道的不在其勇,而在奉公守法,做人最講規矩,即所謂「奢不過制,儉不損禮」,可是以曹泰為首的幾個兒子卻都驕橫放縱,幾乎有向曹洪靠攏的傾向。曹洪是什麼人那不用說了,然而其子曹馥、曹震竟然擅長文事,武道卻均非所長。
所以坊間便有人議論啊,說護國和輔國的兒子們應該掉個兒才成——那倆真的沒有易子而教嗎?
是復從來跟兩家夏侯走得比較近乎,跟曹氏除了舅舅曹真外,來往相對稀疏,他說正因為我瞧不上曹家那些小子啊。隨即裝模作樣皺眉思索,又說:「主婿亦紈絝也。」夏侯惇的兒子夏侯楙也不怎麼樣。
圈子拐兩拐,終於步入正題:「勛貴之後,唯兄家昆仲可繼宏業也,然……」先告個罪——「然伯權兄恐亦難紹尊父之績。」所謂「伯權」,就是指的夏侯威的大哥夏侯衡。
夏侯威酒喝多了,當下也不矯情,連連點頭,說我大哥確實不怎麼樣,文不成,武不就,恐怕撐不起偌大一個家族來。說著就掰手指頭:「二兄(夏侯霸)能武,惜乎無智……」是復心說你的智商也好不到哪兒去——「三兄(夏侯稱)、四弟(夏侯榮)皆有宏才,惜乎早歿……則能紹繼先父之業者,非吾而誰歟?」
是復心說就知道你會這麼自誇,於是再次敬酒,諛詞滾滾,灌了夏侯威一肚子迷魂湯。最後說了:「鯨乘巨浪,乃可泳也;鸞得風助,翱翔九天。兄雖才高,若不得力,恐難成功——吾父子願為兄之助也。」
你瞧這話講得多藝術。要是直接說你不得我是家之力,便難以成功,或許反倒會刺激了夏侯威的自尊心,引發反感;所以他要說:你要是沒有助力,恐怕難以成功,那就讓我是家做你的助力吧。意思相同,言辭不同,給對方的感受乃有天壤之別。
夏侯威一把揪住是復的肩膀:「師尊而妻翁,於威之恩亦深矣,豈敢相忘?今夏侯、是氏乃為一體,若異日得志,必不相負也!」是復說好啊,就讓咱們年輕人一起努力,做出點兒事業來給老頭子們瞧瞧。隨即左右看看無人,湊近夏侯威,壓低聲音說:「前日與兄所言易嗣之事,弟思之熟,任城王恐難當重負也……」
是復對於任城王曹彰,那迷魂湯也灌過了,試探也試探得差不多了,就此打算逐漸拉開距離。他開始在小夥伴中抑壓曹彰的影響力——任城王真是條漢子,對咱們又好,若是能為儲君,就象我說過的那樣,國家必然安泰;可惜理想很豐滿,現實卻骨感,根據我的觀察、判斷,他的前景並不怎麼光明哪……
當然啦,小夥伴們未必會相信是復的什麼「觀察、判斷」,但他們會本能地腦補,認為這是在轉述其父是勛的「觀察、判斷」。
曹彰自從夏侯、是氏聯姻,他在婚禮上露了一面以來,邀請是復和夏侯威二人狩獵、宴飲的次數就變得更勤了,是復尚未找到合適的藉口,也只好繼續參加、敷衍。但他每次回來,都必然將整個過程向其父是勛備悉陳述,甚至包括一些曹彰跟他的私密之語——當然啦,多少還是要有點兒隱瞞的。
他也趁機問是勛,說小夥伴們都議論紛紛,太子的位置肯定是保不住啦,歷陽王也有失寵跡象,或許未來的天子,就要在卞皇后三個兒子裡面擇賢而立——老爹你比較看好誰呢?給兒子我透個底兒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