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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震和蔡邕的例子是勛當然也記得,但是不能說——因為下場都很糟糕。其實類似情況下也跟云敞一般沒死的,還有一位,那就是收葬竇武的桂陽人胡騰,只是遭到禁錮而已。然而細一琢磨,胡騰跟朱震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他們所冒死收葬的傢伙,全都是被宦官給弄死的——曹操最忌諱這點了,他自己可以提朱震,是勛卻絕對不能說胡騰。
以云敞舉例問題就不大了。王莽是不是千夫所指的奸賊?在漢代那當然是,可是王莽也跟曹操一樣,先做的一世權臣,是勛這也是拐著彎兒提醒曹操,你已經有王莽篡位之勢啦,我希望你能夠跟王莽似的更進一步。雖說王莽下場和名聲都不大好,但說不定曹操內心深處,還就挺樂意拿王莽自比呢——只要不落到他那樣的結局就成啊。
——從來自比西楚霸王項羽的猛將,不會在意霸王是怎麼死的,因為比的只是武勇,大傢伙兒都會覺得,若換了我做霸王,肯定就沒劉邦啥事兒了。
曹操罵是勛,是勛只是微微而笑,並不在意。他跟曹操的關係比較鐵,只要所找的例子不犯什麼忌諱,開這種小玩笑無傷大雅。再說了,他是宏輔也不是平常都板著一張臉,從來不開玩笑的,這要是一毫無幽默細胞的傢伙如此說話,曹操就要懷疑其真實用心了,是勛這麼說,曹操絕對不會當真。
可是曹政害怕曹操當真,趕緊勸解:「姑婿戲言耳,伯父息怒。」曹操一指是勛跟曹政說,他幹嘛要趕在我頭疼的時候開這種玩笑啊,就不怕把我給活活兒氣死?是勛及時給戴上頂高帽:「主公寬仁大量,必無真怒。前所戲言,只為解頤。」我只是想讓你笑一笑啊,那就能把頭疼給忘啦。順便再說:「勛已訪得名醫華佗,不日赴許,料必能療主公之宿疾也。」
曹操說啥,你幫忙找到了華佗?此前在壽春找到個樊阿,我就後悔啊,當時沒犯病,所以沒想起來找他治,等發了病再找,早不知道他跑哪兒去了。聽說華佗是樊阿的老師,想必醫術更為高超,好極了,宏輔你有心,那我就等他過來……
等等,別想轉移話題。你真的建議我殺孔融嗎?這混蛋真是氣得我不輕,你說我該拿他怎麼辦?
是勛說:「孔公天下知名,豈可擅殺?主公不念昔日殺邊讓,則兗州反乎?天下未定,安可自招惡聲?雖然,彼等皆沽名釣譽之輩也,然自安、順以來,士皆阿黨比周,指黑為白,時人皆為所惑也,即明宣其罪,亦不之信……」所謂名士,那大多都是吹出來的,然而時俗便是如此,即便孔融真的罪大惡極,你把他的罪行全都審查明白,一一開列,那也未必能夠取信於人,倘若殺他,必招惡名。千萬慎重啊老曹。
曹操打斷是勛的話,說我難道還得繼續忍著那混蛋嗎?
是勛說:「相見爭如不見,何不放之於外?」
曹操說那混蛋能幹啥啊?真要放出去當地方官,官小了他更怒,還不定說我啥呢,官大了非鬧亂子不可。是勛微微而笑:「何不使孔公往襄陽以吊趙邠卿?」
第九章、德不可見
前不久得到的消息,趙岐趙邠卿長年纏綿病榻,最終死在了襄陽。
說起來趙岐還是遷都許昌那年奉命出使荊州的,隨即就讓劉表給氣著了,一口氣上不來,當即躺倒,鬧了個半身不遂。曹操多次派人想把趙岐給接到許都去——那跟鄭玄一樣,都是裝點門面的好旗幟啊,哪怕不當官兒呢,只要跟自己身邊兒擺著,那都能產生一定的政治號召力——奈何老頭壓根兒就挪不了窩,使者們只得廢然而返。
終於,趙岐去世了,享年九十四歲高齡。
趙岐曾經做到九卿之一的太常,按照規矩,朝廷應該派人前往弔唁,最好再幫忙送他的靈柩返回京兆老家。因此是勛建議曹操,既然你瞧孔融不順眼,乾脆把他趕到荊州去弔唁趙岐吧,眼不見心不煩啊,也省得你老被他氣得頭疼病發作。
曹操說那才能趕走那混蛋幾天啊?一來一去,哪怕途中遊山玩水,哪怕再送趙岐歸葬京兆,也用不了半年啊,半年以後他還回來烏鴉叫,煩不煩哪!你這主意不治根兒嘛。
是勛說要想治根兒那就只好宰了孔融了,否則以他的名望,遲早還會返回朝中。問題如今主公你的根基還不夠穩固,他怪話連篇,具備一定的煽動力,所以你才惱怒。若等到你已臻無可動搖之勢,那時候孔融說再奇怪的話,也可以當作一個臭屁,還用在意嗎?
曹操說那半年時間也不夠啊,我要半年就能根基徹底牢固,除非是劉表、劉璋、孫權、呂布,外加袁紹,全都在三個月內不但納地歸降,還親自跑來許都朝我……朝皇帝磕頭——做什麼夢哪?那怎麼可能!
是勛繼續微笑,說只要玩兒點花樣,就能讓孔融去這一趟,不止半年哪。咱請劉表扣下他,讓他在荊州多呆個三五年的,直到主公你徹底安定了中原,派發大軍去伐劉表,那時候再解救孔融不遲……
是勛給曹操獻上一條妙計,曹操聽了不禁莞爾,竟然連腦仁兒都不疼了。但等笑過之後,他對是勛說:「此計非宏輔行之不可。」是勛說我出的主意,當然由我去辦,但是請主公寬限幾日,我才回京就去找孔融說這事兒,痕跡太過明顯啦,孔融也不傻,怕被他看穿。
曹操撇嘴,說就孔融那點兒小聰明,他要能看穿你心中所想才有鬼呢。不過就怕有別的明眼人瞧出來,有損宏輔你的聲譽——好,給你半個月時間,去給我把孔融搞定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