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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說:「萬事具備,只欠東風。」篡僭之勢未成,強欲為之,必罹大禍;篡僭之勢已成,而拖延之,也可能使得曹魏集團內部人心疑惑,進而分崩離析。所以是勛沒等著呂布確切進入西域的消息傳來,就匆忙去恐嚇漢獻帝了,如今想起來,自己未免太過心急了一些……
本來也不在乎多拖這麼幾個月吧,都怪郗慮見天兒催我,把我逼上了這條歧路……
然而事情已然做下了,後悔藥也沒處掏摸去,事到如今,難道曹操還能真的辭讓受禪,等呂布確實走了,請劉協再禪一次嗎?焉有是理!所以今天曹操派桓階來請問是勛的意見,是勛只好硬著頭皮跟他說:「矢在弦上,不得不發也……」
第二十五章、大盈若沖
曹操派桓階赴許都呈交辭讓受禪的表章,順便請問是勛,呂布尚未西進,如今咱們該怎麼辦?是勛只好請曹操硬挺著,但就這麼幾句廢話當然沒法打發桓階,好在他得著張進、黃華等人叛亂的消息比較早,多日苦思,終於有了腹案,於是悄悄加上一句:「前許呂氏女與子建公子,今乃可以此羈縻之也。」
想當年馬超在關中造反,並且通過陳宮引誘呂布相助,曹操為了消解這一危機,遂用是勛計,聯絡鮮卑西部大人蒲頭南下,以撓呂布之背。呂布被迫收兵回涼,並且將己女許嫁給曹操之子曹植(前曾作曹彰,誤,曹子文已娶張繡女也,已經修改為曹植),兩家約為姻親。但是其後呂布再叛,與劉備聯兵攻伐關中,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
所以是勛說了,不妨重提前議,以向呂布釋放善意吧,或許可以將涼州可能因為改朝換代而引發的危機,扼殺在搖籃之中。
桓階聞言,不禁皺眉:「子建公子已婚矣,奈何?」此前因為敵對關係而跟呂布之女的婚約自動解除,所以曹植另外娶了老婆呀,這可該怎麼辦?以呂布如今的身份,那可是他的獨生女兒,怎麼可能給曹植當妾呢?
是勛笑道:「魏王豈獨一子耶?終非嫡長,其誰不可?」咱們可以換個曹氏子去迎娶呂布之女嘛,反正都不是嫡長子,不是繼承人,別的公子跟曹植除了年齡之外,又有多大差別?
桓階輕輕嘆了一口氣,說好吧,那我便即返回安邑,去稟報魏王。
曹操上表辭讓,這誰都明白只是表面文章罷了,劉協既然已經決定了禪讓,當然不敢就此收手,於是再下詔曰:「惟建安十六年五月丁未,皇帝曰,咨爾魏王:夫命運否泰,依德升降,三代卜年,著於春秋,是以天命不於常,帝王不一姓,由來尚矣……使使持節太常音,奉皇帝璽綬,王其永君萬國,敬御天威,允執其中,天祿永終,敬之哉?」
可憐的張音,千里迢迢又跑一趟。
曹操也照慣例二辭,遞表的仍然是桓階。而且這回桓階過來,交付給是勛一樁特殊使命:「魏王今使倉舒公子冠,可迎呂布女,尚須令君西上,以成其事也。」
曹植今年十九歲,他十八歲的時候行的冠禮,同年便迎娶了汝南名門謝氏之女為妻。曹植往下,曹操第五子為曹昂同母弟曹鑠,少年便即夭折;第六子為曹榮,去年才剛病死;第七子為曹彪,小名朱虎——不過其母孫姬身份太低,子以母貴,也以母賤,不便迎娶涼公呂布之女也。所以最終「好事兒」就落在了年僅十五歲的曹倉舒身上,曹操匆匆給曹沖行了冠禮,取字「子盈」——典出《道德經》,有「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沖,其用不窮」句——打算讓他去娶呂布的閨女兒做正室。
至於呂氏女比曹沖大了整整三歲……沒關係,「女大三,抱金磚」嘛。
不過到目前為止,還只是曹家自說自話罷了,總得派個人前往涼州,去跟呂布重提前議,商定了這樁婚事才成啊。曹操的意思,最好不僅僅定親而已,直接就把呂氏女接到安邑來,到時候以此女為質,那呂布還可能輕易跟我翻臉嗎?
呂布終究不是馬超啊,老爹、兄弟的命全不要了,也要跟我一較短長。
那麼,既然是宏輔你給出的主意,你又跑過涼州,跟呂布也熟,加上辯舌無雙,那還是請你再跑這一趟去吧。
是勛聞言,不禁苦笑,心說:「我就知道!」曹操這則命令,說好聽是「知人善任」,說不好聽是「柿子專挑軟的捏」——他知道是勛因為遊說天子禪讓的時機把握得不夠準確,內心正有所恐慌呢,所以派你個差使,前往涼州去亡羊補牢,你肯定不敢推辭啊。
於是可憐的是宏輔被迫辭去漢之尚書令,匆匆乘車,跟隨桓階返回安邑,拜謁曹操。曹操直接就問他:「使卿西行,事可辦耶?」是勛一攤手:「即不可辦,亦必辦矣。臣誤大王,當為大王解之。」
曹操握著是勛的手,假模假式地撫慰他,說這不是你的過錯,天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誰能想到呂布竟出昏招,結果把自己的手腳都給絆住了呢?如今我只有靠你啦——「宏輔為孤姻親,譬如一體,今唯宏輔可為孤分憂也。」
是勛心說去你媽的,真要是把我當自家人,才不會把這種費力不討好的活計壓在我肩膀上呢!罷了,罷了,反正我已經幫你走到這一步了,總不能為德不終,最後搞成個爛攤子,我就跑這一趟,幫忙曹小象去討老婆好了。
告辭出來,暫居館驛,洗滌風塵,再整行裝。曹氏重臣紛紛來拜,部分如荀攸、賈詡等是來跟他商量目前局勢的,如董昭、王粲等是來跟他研討禪讓禮儀的,如曹洪、滿寵等則只是老熟人來打個招呼的。待客直到晚間,身旁除了諸葛亮等幾名門生、故吏外,餘眾皆散,突然門上又來相報:「子盈公子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