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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說此乃持重之策,可是派誰去遼東郡治襄平城才好呢?嘴裡說著這話,卻偏偏斜眼瞟著是勛。是勛心說完,這活兒還得落到我頭上啊。倘若曹家謀臣全伙兒在此,自然能夠找到比我更合適……或者只是略遜我一籌之人,以使遼東,問題現在跟隨著遠征柳城的就沒幾個能用的呀。王粲那書呆子當然是不成的,田疇或許可以,問題品位實在太低,不堪為使。
他還在猶豫。自家名滿中原,真要往說諸侯,其實危險係數並不算大——有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謀害他是宏輔?只有兩種人可能敢橫下一條心來,一是所在懸遠,不大在意中原名士,二是出身較低,行事乃敢肆無忌憚——問題公孫度這兩條全都挨邊兒啊!
正當此時,突然有探馬來報:「公孫度遣大將韓忠將萬騎來,已近陽樂矣!」
陽樂就是遼西的郡治,在柳城以東百里之外,從陽樂到柳城,幾乎就可以朝發夕至。曹操聞言便驚:「則二袁尚未至襄平,公孫度即發兵矣!」他幹嘛來的?是想跟自己夾擊烏丸和二袁,趁機漁利呢,還是想聯合烏丸和二袁對抗天兵?
王粲聞報也驚了,趕緊面向是勛:「事急矣,請宏輔即奉使遼東,以抒此難!」
第十四章、再作馮婦
王粲在會議初開始的時候,所以信心滿滿地奏請曹操繼續東進,是考慮到自家的後軍正在兼程趕來,再有個三五天怎麼也該到了;而公孫度的大本營是在遼東郡治襄平,哪怕袁氏兄弟不眠不休地疾馳過去,公孫度再當場拍板,決定相助,點兵前來,等到了柳城之下,怎麼也得十天。到時候曹家的兩萬大軍,再加上所收服、裹挾的烏丸強騎,面對最多不過三萬遼東兵,勝算還是相當大的呀。
可是他沒有料到,敢情就在白狼山大戰之前,公孫度便已然派出了兵馬,如今一萬多人已至陽樂。正如剛才夏侯廉他們反對即刻進兵所提出的論點,如今曹軍疲憊,即柳城內數萬烏丸亦尚未真正收服,即便是王仲宣這般軍事白痴用腳趾頭也能想明白,自軍的勝算實在渺茫啊。
所以啊,是宏輔你趕緊應下出使之命,去跑一趟陽樂和襄平吧,以解目下的危局。
是勛皺著眉頭瞟他一眼,心說我怎麼就交上你這麼個損友了呢?
那麼自己究竟接不接曹操的暗示,領不領出使之命呢?在是勛看來,倘若不能儘快與公孫氏交涉,達成和解,則對方大軍順勢殺來的可能性相當之大,稍有不慎,曹軍就可能遭逢慘敗,到時候別說併吞遼東了,能不能保住遼西和右北平的戰果都很困難。而且萬一曹操折在亂軍之中,整個天下大勢都會瞬間翻覆。
自己出使遼東,可能會有性命之憂,可要是不去,曹家派不出更合適的人來,戰陣之上,照樣是危機四伏。先不提關靖要自己擯棄私心了,這自家的性命,總還是把握在自家手中為好——折衝樽俎,我之長也,臨陣對決,我之短也,幹嘛要棄長而就短,把生死全都託付給曹操呢?
所以他心中暗自嘆息,但還是朝曹操一拱手:「公孫欲侯,乃可侯之。」
公孫度本為玄菟郡小吏出身,因為年齡和幼名正好跟玄菟太守公孫琙夭折之子相同,故此受到公孫琙的養護,不但為他延師求學,還為他娶了妻子,並且鋪平了入仕之途。後來公孫度同郡的徐榮為董卓麾下中郎將,即推薦公孫度擔任遼東太守,想要往關東諸侯中間打根釘子進去——雖然這釘子略微遠了一點兒。
公孫度在遼東,北收玄菟、西取遼東屬國,東擊高句麗,西御烏丸,勢力很快就膨脹了起來。他甚至還曾一度遣舟師南下,奪取東萊數縣,設了一個營州——後來曹軍破袁譚而循海表,乃逐其所署營州刺史柳毅。勢雄之後,小小的一個郡守,已經滿足不了這位公孫升濟的胃口啦,根據史書記載,他曾經跟親信們商量,「當與諸卿圖王耳」,想要割據稱王。雖然那些話這年月還沒有被揭出來,公孫度也沒有真的稱王,但他仍然僭越天子儀仗,並且自稱平州牧、遼東侯。
東漢朝的侯爵主要分為列侯和關內侯兩種,前者有食邑,後者則無,而列侯又按照食邑大小,分為縣侯、亭侯和鄉侯三級。也就是說,公孫度若為侯,最高也就是縣侯,而他以「遼東」為號,那是郡名而非縣名——以郡立國的,只有諸侯王,而漢制是異姓不王的。則公孫度的不臣之心,由此可見一斑。
所以此前袁、曹相爭,曹操為了羈縻公孫度,也希望他從背後捅袁家一刀子,特意遣使宣命,拜他為平州牧、武威將軍,封永寧鄉侯,然而公孫度卻對鄉侯的爵位嗤之以鼻。如今是勛說了:「公孫欲侯,乃可侯之。」意思是說,若想要穩住他,你就得先答應他的部分條件,我總不能空著手跑襄平去啊——言下之意,自己願意奉命出使。
曹操皺眉道:「安得使其侯國?」怎麼能把個遼東郡改成遼東國,封給他一異姓人呢?是勛搖頭道:「不必也,可即以襄平侯之。」你給他再升一級,封他襄平縣侯好了。他大本營就在襄平,以為食邑,必然欣喜——其實原本歷史上,公孫康斬殺二袁首級來獻以後,曹操就是封之以襄平侯,只是這點細節是勛沒能記住——咱們不能破壞朝廷制度,但可以在制度允許範圍內,給公孫度最高的賞賜啊。
曹操點頭:「可也。」這個條件我可以答應——「宏輔幾時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