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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我已經爬到人臣的巔峰了,可是還沒到篡位的時候,那該怎麼前進呢?沒關係,咱再生造一個新的巔峰出來,不就完了嗎?
想起來其實挺可笑的。
確實如同荀攸所說,曹操的權勢已經無人能比,現在要做的,就是逐漸夯實根基,而非再去搞那些無聊花樣。真的用上天子儀仗,掛上國公的名號,就能使曹操的威望有大的提升嗎?不會的,不僅不會,反倒在很多人心目中,會難免因此把曹操跟王莽劃上等號。就算荀彧這種掩耳盜鈴,不打算認清曹操一步步向篡位路上走過去的傢伙,受此打擊,都被迫要朝向現實黯然垂淚啦。
所以是勛才一直跟荀攸說,這事兒你阻止不了,卻完全不提自己究竟是贊成呢,還是反對。
不過,話既然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是勛正好趁機把底兒再交得透一些——因為某些事情,他還需要荀氏的支持和幫助。於是再湊近一些荀攸——兩人的臉都幾乎要貼到一起了——低聲在對方耳邊說:「禍兮,福之所依,吾等愛以德,乃可緩其欲也。」
荀攸微微一皺眉頭:「願聆高論。」
是勛豎起兩枚手指來:「九錫事,虛也,暫且不論。即封藩建國事,勛有二言。其一,勛欲更官制久矣,欲利其器乃可善其事,使國大興。然官制不可遽改,既建公國,即可於國內更始,以為天下之預也。」我打算把新建公國當作官制改革的試驗場,你認為如何?
荀攸點一點頭,心中不禁讚嘆道:是宏輔所見甚遠也。我們還在研究該怎麼攔阻這事兒呢,他看清了壓根兒攔不住,就開始往日後去考慮啦。其實我和文若叔父也都有改革官制的想法,只是一則想法還不成熟,不敢直接動手,二則恐怕牽涉太廣、影響太大,阻力也必然不小,所以想等天下徹底平定了再說。如今若能在新公國中試行一番,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變壞事為好事了吧。
接就問:「其二何也?」是勛說我考慮的第二個問題嘛——把曹操這新公國封在哪裡,領地多大為好?你們研究過這個問題沒有?
你別說,荀氏叔侄倒還真的探討過這個問題,總覺得要麼不封,真要封國,曹操的封地絕對不可能比諸侯王小嘍。諸侯王之封,是為王國,就行政區劃而言,等同於郡,可以簡單地說,諸侯王的封國為一郡,那麼曹操就得好幾個郡,甚至一個州啦。至於地方,不可能距離許都太過遙遠,當然也不能就在許都邊兒上,河北之地,或者河東之地,應該比較合適。
他對是勛這麼一說,是勛微微搖頭:「非宜也。」
第十八章、光祿新丞
在原本的歷史上,建安十八年五月,漢獻帝使御史大夫郗慮持節,策命曹操為魏公,都於鄴,以冀州之河東、河內、魏郡、趙國、中山、常山、鉅鹿、安平、甘陵、平原凡十郡,作為魏國的領地。
好嘛,這一魏公,等於十個諸侯王。
冀州本為大州,中國播亂之際,士人紛紛逃離畿內,四外遷徙,冀州算是距離比較近,土地又廣袤,很容易就膨脹起來的好地方。袁紹據之,乃能一度雄於天下,曹操得之,就此寶愛得不得了,死死抓著冀州牧這個頭銜不肯撒手。你說他都做到丞相了,還兼冀州牧,象話嗎?
可是不象話的事兒還多了去了。建安十七年,曹操把河內三縣、東郡四縣、鉅鹿三縣、廣平一縣、趙國三縣,一共十四個縣,全都給劃入了魏郡,就此把魏郡造成空前絕後的全國第一大郡。為啥這麼幹呢?因為他冀州牧的治所鄴城,就在魏郡之內……
然後到了第二年年初,下詔重新劃分各州,恢復傳說中的禹貢九州。名義上是為了復古,其真實目的是為了擴大冀州的範圍——因為古九州是沒有并州的,並在冀內。
明代張燧就說:「三桓諷魯作三軍,合《周禮》矣,其志乃欲卑公室而奪之權。曹操諷漢復九州,合《禹貢》矣,其志乃欲廣冀州而益其地。凡奸人慾濟其邪謀者,未嘗不引經術也,況鬼蜮如操耶!」
於是等到建立魏國,直接割了新冀州的一半兒土地給曹操,郡數湊了個整十,比老冀州還多一個……
這事兒想想挺可笑,曹操你已經貴為丞相了,所謂的漢土,其實跟你自家領地也沒啥區別,幹嘛只當魏郡、冀州是你親生兒子,別處都是後娘養的?
而且由此還產生了一個軍事、政治上的極大問題,那就是曹操把大本營放在了冀州,從此中央軍區不設在靠近中原腹地的許都,卻設在黃河以北的鄴城。曹操的當面大敵,一是江東孫權,二是西蜀劉備,本來就相對偏遠,這麼一來,距離曹家腹心之地那就更加十萬八千里啦。逢有戰事,都得忙著從鄴城現調機動兵力,還沒走到地方呢,黃花菜就都涼了。
曹操多次征討孫權不克,乃至夏侯淵戰死漢中,關羽一度威脅中原,就都是這一錯誤的戰略部署所造成的惡果!
所以是勛今天就跟荀攸提出來,說新公國的地址,必須放在中原腹地,如此才能方便輻射四方,征討不庭——河北是斷然不能去的。其次,儘量別給新國太多的郡,乃可嘗試將「毀謗」之聲壓至最低。
在這條時間線上,是勛認為只要有了荀氏的支持,自己的想法便很有可能實現。首先,因為建國時間的提前,曹操還沒有老到太關注虛名而忽視實務;其次,本時空中的曹操因為舊有的根基較穩,打袁家還算順手,所以沒太過寶愛冀州,冀州牧的職位早就交出去了;第三,最重要的一點,既然已經分了州,那短期內也不好再恢復什麼「禹貢九州」之類不靠譜的玩意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