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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套說詞,顧雍是熟思已久,當下「嘡嘡嘡」往外一擺,當即駁得凌操是啞口無言。完了他還勸孫權趕緊召回周瑜所部——「荊州,唇齒也,吳會,腹心也,安有病入膏肓而慮及唇齒者乎?即守荊退曹,荊州亦難為我所有,而破吳會,得不償失。即荊州我有,豈主公欲棄先兄之基業而西遷耶?」
孫權聞言,不禁動容,這才派了嚴畯西上,去召周瑜回來。可是這邊嚴畯才走不久,會稽又有急報傳來,說諸暨、剡縣群賊並起,有呂合、秦狼等聯兵數千,北犯山陰,請求趕緊派兵救援。顧雍早料到會有類似事件發生了,假模假式地慨嘆道:「此必為是勛所惑者也。」
朝廷「大軍」逼向會稽,一方面搶掠了不少的海商後台,另方面又封官許願,大開白條,會稽顯姓們本來就還沒有徹底被孫家所收服,趁著這個機會,正好出兵出糧,煽動暴亂,以動搖孫氏在江東的統治。顧雍心說這第一波只是試水而已,更大的亂子恐怕還在後頭哪……
孫權急派蔣欽、徐盛率軍南下平叛,然而這邊二將才走,一眨眼的功夫,吳郡內部也盜賊四起——這當然是「吳四姓」的功勞哪。孫權倒是也明白,若無地方豪強在背後撐腰,老百姓很難鬧得起來,而就算真鬧起來,豪強武裝就先把他們給捏了,用不著等自家動手。所以他主動拉低身段,去拜訪四姓的族長,族長們的託詞是:我們可沒資助誰造您的反,我們哪有這膽子啊?估計一是昔日劉繇、嚴白虎等人的餘黨趁機鬧事,二是我們的海船、貨物在會稽遭受重大損失,被迫壓縮財政,多在佃戶身上榨了點兒油水……
孫權真是焦頭爛額啊,只好一方面點兵平亂,一方面又派主記步騭再赴江夏,去勒令周瑜退兵——這回信中的語氣就重得多啦,不是要周瑜尋機撤歸了,而是命其即刻率部返回江東。
步騭字子山,是臨淮人士,因世亂避居江東,為孫權所徵辟。孫權雖然表面上要跟江東世家和解,骨子裡還是信任淮泗人士,所以這位步子山雖然職位不高,只是主記而已,但在東吳政權中的地位可不低,算是孫權心腹之臣。孫權派他前去召還周瑜,也是向周公瑾暗示自己的心意——我是真的命令你回來,不是跟你打商量啊。
步騭乘船西上,途中經過彭蠡,還差點兒遭了魯肅水軍的毒手,好不容易來至江夏,正趕上周瑜要跟曹操決戰。周公瑾詳細地詢問了吳、會二郡的情況,不禁長嘆道:「若其上下一心,何懼是勛!」真正給孫權造成威脅的,不是是勛的幽州水軍,而是二郡的地方勢力啊。
好,既然主公要我退兵,那我不得不退,但正不必急於一時——「子山且觀瑜破曹,即可同返。」
決戰就定在了步騭到來後的第三天。當日早晨,卯時才過,雙方便各開營壘,將帥士卒列陣而出。曹操派曹仁率領部分兵馬留守本營,並且朝向西方防禦黃祖,以免西陵城內的江夏兵突然殺出呼應周瑜,犄角夾擊,蹈亂己方陣列。他則親自率軍來戰周瑜。
南郡四萬、北軍六萬,龐大的陣列緩緩靠近。曹軍既眾,即排布錐行之陣,以大將夏侯惇為正中突陣之鋒銳,樂進在左、李典在右,偕行而前。江東兵馬數量較少,則排布密集陣形——《孫臏兵法》中稱為「數陣」——周瑜在中,周泰在前,韓當、黃蓋遮其兩翼,程普合後。密集陣形易守難攻,但比較容易被敵軍包抄後路,四面圍困起來,好在江東軍背靠長江,水師在後,可以彌補這一缺陷。
兩軍對面行至一箭之遙,各自弓弩手射住陣腳,重新整列。這年月平原對戰,最講究陣列完整,但士卒的訓練水平和後世的近代國家軍隊不可同日而語,所以即便號稱「百戰精銳」,又有能將統馭,走著走著也容易散架,必須不時地調整步伐。
曹軍中還推出一量臨時裝備起來的礟車,不過並非用來遠程傷敵,而是當做曹操的瞭望車、指揮塔使用——當年攻打鄴城的時候,是勛就曾經爬到礟車頂上去遠望敵勢,曹操覺得這法子不錯啊,便即學了過來。不過主將既要上礟,自然必須預做防護——要是曹老大一個腿軟掉下來,那可就不戰而敗啦——不但掛上了繩梯,還預先設置了扶手。曹操與荀攸同上礟車——再多人也站不下——手搭涼篷,遠遠而望,不禁點頭:「敵列甚整,士氣亦高,周公瑾果當世之傑也。」轉過頭去跟荀攸說:「若得周瑜,何慮江東不平?」
荀公達心說老大的人才搜集癖是越來越嚴重啦,可是你真以為誰都肯為你效命嗎?周瑜受孫策厚恩,據說情同兄弟,江東不平,估計他是不肯投入曹家陣營的,而真等江東平了,再收他又有啥意義?雖然腹誹,表面上卻仍恭敬點頭:「丞相所言是也。」
眼瞧著本軍整列完畢,各部到位,於是曹操手持一面小旗,連揮三下,曹陣中當即鼓聲震天般響起。夏侯惇列在陣頭,長槊高舉,雙腿一夾馬腹,便即率軍向前方殺去。不過戰馬只是便步而已,現在還不到突陣的時候,並且他部下只有親衛部曲百餘騎,其餘都是步兵,也不可能甩下大隊獨自衝鋒。
江東軍排列密集陣形,第一線長矛如林,同樣緩步向前。兩軍各前二十步,略緩一緩,再整隊列,同時弓弩手朝天而射。箭支呼嘯聲中,陸續有小卒中矢跌倒,號呼不已。夏侯惇一見時機到了,便即開始加速,他身後的部曲也急忙催馬跟上,當先破入敵陣。江東的長矛兵挺矛攢刺,夏侯元讓將馬頭略側一側,長槊揮出,便有十多矛杆折斷,隨即曹軍的矛手也到了,兩軍頃刻間便廝殺到了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