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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毛玠派人來說,已經送信給城外的于禁、韓浩、李典、史渙等部,將各率三千人,於天明時分開入城中,接管四方城門及宮城的防衛。
是勛聞報大喜,當即奉天子返回寢宮,順道兒揪出董貴人來,暫時由掖庭令羈押。隨即分派宿衛和郎衛、兵衛等警備宮城,自己出去跟荀彧會合,抄了董、許、吳、王等人的府邸,不論主從,一律押下許昌獄。
不過嘛,得找個機會跟荀文若說說,看能不能把甘氏給放出來啊。
待得天明,曹軍陸續進城,是勛才算暫且放下肩頭的重擔,跟管巳一起去找到了曹淼,抬回府中。他把前後因果跟兩個老婆大致這麼一說,曹淼突然伸出手來,扯著他的袖子,問道:「董承、許耽等的家人,將會如何處置?」是勛故意板著臉答道:「劫持天子,謀逆之罪,必夷三族。」
曹淼說那甘氏不是太可憐了嗎?還全靠她派人報信,咱們才能有驚無險地度過危局哪——「夫君可能寬赦了甘氏?」
「這個……」是勛假裝沉吟,「須與荀令君商議……」
曹淼原本急切的表情突然間放鬆下來,斜眼瞟著是勛:「夫君欲得甘氏久矣,豈忍看她身陷囹圄?料心中已有定計了吧?」
是勛微微一皺眉頭,心說你要不要這麼敏感啊——「焉有是理!」
曹淼笑道:「如此,是妾身錯怪了夫君。夫君或是不救甘氏,或是救了她便送回徐州去吧,妾不願再見她面,可乎?」
「這個……」有些謊可以當著老婆的面撒,但是最好別說死,喪失了轉圜的餘地……
管巳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這甘氏又是誰人了?」
曹淼冷笑道:「為徐州陶刺史之妹,夫君未娶我時,便與她相識。後甘氏嫁於許耽,兩家曾有往來,不但生得千嬌百媚,尤擅烹飪,夫君最愛的炒菜,便是甘氏所教。」
管巳不禁瞪大了眼睛:「那姓許的惡賊的婆娘?此賊險些害了夫君性命,雖已授首,我恨不得將他家人一個個全都活剮了!難道夫君殺其夫,而想奪其妻不成麼?!」
是勛心說這叫什麼話,聽上去好象我專門為了想得到甘氏,苦心積慮弄死了許耽似的,我是那種人嗎?趕緊解釋:「許耽夫婦素來不睦,此番亦虧甘氏預知其謀,遣人通傳於我,否則,怕你我夫婦再無相見之日了。甘氏與我家實有大恩……」
「既然如此,」管巳說,「有恩自當答報,可脫其牢獄,奉以金帛,送還娘家去。」
是勛脫口而出:「可憐她父母雙亡,寄身於表兄陶氏府上,是陶氏逼其嫁於許耽,她數思離異,全都不允。是有家而如無家也。」
曹淼繼續朝著是勛笑:「果然,夫君是欲將自家做了她家,以自身還報她的恩德吧。」
是勛心說你們倆啥時候竟然湊到一起,並肩朝我開起火來了?一個老婆就耳根子難得清靜了,何況兩個……趕緊關照:「夫人且好好歇息,吾須再入朝中,尚有善後事打理。」說完這句話,如同脫韁的野狗一般就逃出門去。
是勛跑去尚書台,問荀彧該怎麼定罪董承等人,尚書可有擬詔。荀彧就說啦:「謀逆之罪,當夷三族,陛下念彼等昔日之功,法外施恩,罪只及自身與妻孥,家產、奴婢,皆充為官有——暫先羈押,待曹公返京後行刑。至於董貴人,廢為庶人,打入冷宮可也。」
是勛直截了當地要求:「請赦三人——許耽之妻甘氏,預知其謀,使家奴馮忠通傳於勛,勛才能相助公等,平定亂局。請赦甘氏並馮忠夫婦。」
荀彧微微一皺眉頭:「馮忠夫婦自然可赦,然甘氏……既為許耽之正室,當應國法,吾須上奏天子,方可言赦。」
是勛解釋說:「甘氏為徐州陶使君外親,今許耽授首,陶使君心必生疑,若再殺其妹時,恐徐州將亂也。公其速奏天子,或即由勛往奏天子。」
荀彧望著是勛,突然笑了起來:「吾聞甘氏甚美,莫非宏輔欲取其做妾麼?」
是勛微微俯下身來,緊盯著荀彧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吾殺許耽、董承,平此禍亂,其一甘氏,不可得乎?況甘氏入我門中,則陶商之心必安——吾不可取之做妾乎?!」
荀彧本來只是瞧著是勛態度焦急,所以想順口開個玩笑,但是沒想到是勛竟然板著臉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再瞧他的眼神,帶著三分執著,三分驕橫,還有三分狂妄,剩下那一分,竟然連自己都瞧不出來是什麼,不禁毛孔一張,通體生寒,如對蛇蠍。當下急忙答道:「可,可——玩笑爾,宏輔休怪。」
其實是勛自從昨晚跟劉協說了那一大段話以後,精神頭就一直沒有緩過來,仍然處於半亢奮狀態,他甚至在想:果然,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或者不要自己的命,或者不要別人甚至是皇帝的命。我算是瞧出來了,在戰陣之上,大傢伙都在玩兒命,咱就得講智謀,在朝堂之上,大傢伙都在耍心眼兒,我得跟你們玩兒命才能占據上風!所以一時忍不住,竟然對荀彧也放起狠話來了。
話出了口,他才覺得不妥,但是眼瞧著荀彧戰戰兢兢的表情,卻又不禁暗中發笑,於是深深一揖:「有勞荀公了。」
當日午後,是勛即從牢中接出甘氏並馮忠夫婦,暫時安置在自己府內。隨即寫下一信,派張既前往留縣,送於陶商,備言許耽謀反及授首之事。他悄悄地關照張既:「許耽為陶氏舊將,又為陶氏之婿,耽之敗,恐陶氏受其牽連也。卿言於陶公,唯一計可安陶氏。」張既就問何計,是勛板著臉答道:「即將甘氏與某做妾,則某安時,甘氏得安,甘氏安時,陶氏亦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