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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勛在蛇丘縣呆了整整四天,一直等到管巳基本恢復健康了,才帶著她前往鄄城去跟曹操會合。他從徐州帶來的那些兵丁,早就在張闓的率領下原路返回了,如今跟在身邊的都是曹軍,於是分出一小隊曹軍,保護同時監視著管亥,回到黃巾營地去幫他挑人。
管亥並不清楚是勛要做些什麼,因此除了他指名的前千乘行商魚他,以及一個名叫謝徵的燒煉士以外,光挑了兩個木匠、一個石匠、一個皮匠,全都是單身,還挑了兩個會織布做衣的寡婦。是勛見到以後,多少有點兒哭笑不得——你以為我真是為了起莊院在找仆傭嗎?他問管亥:「沒有鐵匠?」管亥搖頭:「但凡會一點兒打鐵手藝的,都被曹兵帶走了。」
是勛一想,是這個道理,想打仗就得造兵器,要造兵器自然鐵匠多多益善,曹操搶先下手把會打鐵的全都擄走,那也在情理當中。再問管亥:「就沒人會造紙?」管亥有點兒茫然地搖搖頭,說雖然不明白你點名要會造紙的幹嘛,難道想要畫符,但我也給你認真地問了、找了,咱那邊兒真沒這號人。
是勛暗中嘆息一聲,只得暫且作罷。
自從他穿越到了這個時代以來,就基本上沒有見過幾張紙。官署之間的公文往來、士大夫家庭的日常使用,也包括各類藏書,基本上還是用的竹簡或者木牘,偶爾也有素帛。簡、牘太沉,用起來不方便,而素帛價格太貴,不是一般人家使起的,就連朝廷政令都很少使用——紙呢?不是說蔡倫就已經發明紙了嗎?就算工藝不過關,流傳面不廣,自己在樂浪完全見不著猶有可說,為啥在關東也沒瞧見過多少張啊?
是勛本來想找幾個會造紙的工匠,圈起來好好搞一搞研發,研究出幾種質量好、便於書寫的紙來批量生產的,可惜計劃一下子就被從根兒上斷掉了。
還是後來偶爾問起曹操來,他才明白其中的緣由。
那回曹操聽是勛提到紙,就從自己書架上翻啊翻的老半天,才從一堆牘片當中翻出薄薄的一摞來,估計不超過兩打,都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他向是勛展示,說:「紙好啊,比帛廉價,又比簡牘輕便。但是很可惜的,原本的造紙作坊都在兩京附近,還有益州,但因董卓之亂,東西隔絕,咱們就很少能搞得到啦。」
是勛追問道:「難道關東就沒有紙嗎?」
曹操想了一想,回答說:「孝靈皇帝之時,東萊左伯能造好紙,可惜失傳了……聽聞會稽山陰有剡溪紙,可惜沒有見過。」
是勛建議曹操派人潛入河南、關中,或者渡江去會稽,找一些造紙匠回來,大力發展造紙業。曹操笑一笑:「如今州中事務繁冗,又兼外敵覬覦,造紙並非急務。宏輔想要用紙,等我去跟文若商量一下,據說他那裡還存有十幾張空白的。」是勛心說就十幾張紙有屁用啊,只好悻悻然地辭別了出來。
不過再後來偶爾跟那名燒煉士謝徵閒聊,倒是有了意外的收穫。據謝徵說,他們教中其實經常用到紙,用來畫上符、燒成灰,和水飲下,可治各類急症。雖然畫符的紙又黃又糙,質量很次,而且一般也就手掌見方大小,但好歹也是紙不是麼?是勛追問他那些紙是從哪兒來的,他是否認識會造紙的匠人,謝徵想了一想:「來源小人也不清楚,至於匠人……小人可以去找過往的同伴打聽打聽……」是勛趕緊伸手一攔,且住!他心說你要是冒冒然再去跟那些黃巾同伴聯絡,被曹操的人打探到了,會怎麼想?可別連累了我呀。這事兒暫且放下,咱們等個一年半載的,等風聲緩一點兒了再說吧。
謝徵一開始真以為是勛要找他煉丹,還連聲致歉,說自己修行不足,還在摸索階段,三五年內是別想能煉出強身健體的丹藥來的啊,更別說長生不老之丹了。是勛拍拍他的肩膀:「我找你來不是為了煉丹啊,是為了研究火藥啊。」
謝徵一臉的茫然。是勛心想對於一件這時代壓根兒就沒發明出來的東西,要想解釋清楚了,倒真不是樁容易的事情。於是他乾脆先擺出了用途:「你知道戰陣之上,常用火攻,要是有一種礦藥可以劇烈燃燒,甚至於爆炸……」謝徵問啥是爆炸了?是勛只好比個手勢,再模仿一下聲音:「嘭!就這樣伴隨著劇烈的火光、濃煙,還有驚雷般震響……」
謝徵恍然大悟,開口道:「飛龜舞蛇,愈見乖張!」可這回輪到是勛迷糊了:「你說的這是啥呀?」
謝徵解釋說,這是魏伯陽《周易參同契》上的話,說「若藥物非種,各類不同,分劑參差,失其紀綱」,也就是說煉丹的時候用錯了藥,君臣佐使不對,就會導致「飛龜舞蛇,愈見乖張」——這裡「龜」是指濃煙,「蛇」是指火苗,濃煙滾滾,火苗亂躥,應該就是是勛所說的「爆炸」了。
是勛連連點頭,問他怎麼樣才能導致爆炸呢?謝徵低頭沉吟了一會兒,回復道:「小人隱約記得先輩的記錄中有寫,把雄黃與硝石並融於水,可以避免爆炸,想必不用水煉,而用火煉,應該就會發生爆炸的吧?」是勛搖頭:「不是雄黃,應該是硫磺。我記得是把硫磺、硝石和木炭按照一定比例混合,再研磨成粉,就可以製成火藥了。」
他這是想做黑火藥,要謝徵去好好試驗一番。謝徵面露為難之色,說這事兒太危險啊,那可是會傷人甚至死人的呀?是勛冷笑著一呲牙:「我只需稟報曹公,說你仍在傳布邪教,你認為他將會如何處置?是幫我做實驗危險啊,還是違逆我的意思危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