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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是勛是孤身前來,柳毅還不會有什麼擔心,然而眼見得老頭子是儀竟然跟著——那可是是氏的大家長啊,聽說乃是勛之伯父而非叔父,為何也會從行呢?他們兄弟感情好?沒聽說啊……此間恐有蹊蹺。

    柳毅琢磨著,有些話該不該跟是勛實說,說了會不會有啥害處,倘若長久隱瞞下去,會不會一旦事發,牽累到自己呢?想到這些,他多少有些神思不屬。當然啦,就算要說,那也得先避開是儀。

    好在是儀終究年歲大了——雖然健康狀況仍很良好——多日勞頓,又跟剛見面沒多久的這位柳太守沒啥話說,於是酒過三巡,眼瞧也吃飽了,便找藉口離了席,回後室休息去了。是峻身為其子,自然親自跟隨服侍。

    於是席間便只剩下了柳毅和是勛二人對坐。柳毅歪著頭,暗中給自己鼓勁兒,心說子剛啊,你趕緊下決斷吧,說不說的,也就只有這個機會啦,倘若錯失,後悔莫及!可是才剛要開口,就見是勛端著酒杯,站起身來,緩緩走過來坐在了他的身邊,微微而笑:「吾見子剛神思倦怠,得無因郡中事而心慮耶?」

    柳毅心說我的神情分明不是倦怠,而是緊張好吧,趕緊挺起腰來回答:「樂浪貧瘠,若非使君使幽州商賈往來貿易,府中幾無公帑可用。然使君既將此郡相付,毅必竭誠駑鈍,以報宏恩。」  

    是勛和他碰了一下杯子,一口飲盡,貌似隨口問道:「高句麗曾來擾否?郡內可有盜賊否?」

    柳毅老實回答:「前高句麗王伯固死。伯固有二子,長為拔奇,次伊夷模,拔奇不肖,國人乃共立伊夷模。拔奇怨為兄而不得立,欲將三萬戶以附遼東……」

    他一邊說,是勛一邊點頭,這拔奇分裂高句麗,想要依附平州,借兵奪位的消息,他自然是聽說過的。目前平州才剛把情況傳回許都,估計朝廷為此還要有好一番爭論。是勛本人的主張,是可以收留拔奇,但不宜妄開邊釁,討伐伊夷模。終究平州才定數年,實力還不夠強,打高句麗並無太大勝算——他已經把自己的想法寫信向曹操稟報過了。

    就聽柳毅說,高句麗二王既然爭位,就暫且不敢再發兵來侵擾漢地啦,甚至伊夷模還遣使樂浪,卑辭獻禮,希望柳毅能夠支持自己。所以邊患目前是沒有的,但山深林密,郡內確實有不少的盜賊,還有一些地方豪門不聽約束,自己打算花費兩到三年的時間,將之逐一敉平。

    是勛略一沉吟,即對柳毅說:「所從者足否?若有盜賊夜襲,吾等恐不免矣。」柳毅趕緊拍胸脯擔保,說我也已經鎮守樂浪好幾年了,這要是就在朝鮮城邊上還有盜賊,您直接上奏朝廷,罷免我就是——請放寬心吧。  

    可是是勛貌似還是有點兒不大放心,再度關照:「今奉尊長至此,乃不得不多慮也,子剛勿罪。即入朝鮮,亦恐有人內外交通,引致盜賊,關防不可不密。」柳毅一皺眉頭,覺得這話裡有話啊,一時來不及細想,只好先答應下來:「毅必調兵護衛,使君勿憂。」

    是勛點點頭,然後突然間轉換話題:「吾近日將上奏朝廷,請辭幽州刺史……」柳毅聞言,不禁吃了一驚:「為何……」就見是勛望著自己,似笑非笑,解釋道:「吾在幽,為鎮平也,今既定矣,何必久淹?」我所以受命為幽州刺史,主要是為了平滅公孫和鎮定平州,如今平州很安穩,幹嘛還要多呆呢?似乎言下之意,朝廷也足夠信任你啦,所以平州雖廣,並無內憂,你又說高句麗不足為外患,那我長久呆下去還有什麼意思?

    接著拍了拍柳毅的肩膀,態度誠摯地說道:「子剛,前或齟齬,今如逝水,同朝為臣,你我當共扶社稷,以衛王室。言之不盡,在此酒中——」舉起酒杯來一揚,同時伸手虛點柳毅的心臟部位:「朋友相交,正不必多言,我所觀卿者,心也。」

    柳毅心領神會,急忙端杯相敬,痛飲一樽。

    翌日即入朝鮮,柳毅安排了衙署旁邊一座豪門院落,請是氏一行住下,並調來郡兵嚴密守備。詢問何時前往遷葬,是儀說自己旅途勞乏,要求多等一兩天,是勛自然無不允可。可是他等了整整兩日,不見老頭兒有任何舉動,便即再去探問,並且說,您要是不舒服,那就不用跟著啦,我自己單獨前往遷葬即可。是儀這才拍板:「且待明日,吾當與汝同往。」完了又補充一句:「柳府君事物倥傯,此我是氏私事,不當勞煩。」  

    這幾天柳毅一直圍著是勛轉,就真跟小弟似的,是儀瞧著都有點兒不大踏實。明天出城去遷葬是伊這件事兒,估計他還想跟著,你去回了他吧,終究是咱們自家事,外人還是少摻和為好。

    是勛淡淡一笑:「誠如尊命。」於是自下去準備不提。翌日晨,是氏三人即帶著仆傭、親衛,並柳毅所派遣的一隊兵卒、伇夫,出了朝鮮城,渡過列水,直奔是伊的墳冢而來。

    此際是伊之冢,又與昔日大不相同。柳毅特意遷民五戶,圍冢而居,一則守護,二則日夕灑掃,真是四時花果不斷、享祭常列。來至墓側,是儀在是峻的攙扶下跳下馬車,緩步而前,隨即手扶墓碑,輕輕嘆息一聲,誦念道:「先考氏公諱伊之墓。」

    隨即轉過頭來問是勛:「此碑何時所立?」

    是勛聞言一愣,心說又不是我乾的,我哪兒知道啊?想起當日柳毅提到發現墓冢,再托是峻捎信給自己,乃是兩年前的事情,據說當時碑冢尚新……大致估算了一下,回答道:「建安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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