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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這裡面肯定有事兒!莫非曹憲在宮中聽到什麼不利於曹氏的消息,所以想趁機傳遞給自己?他就這麼一錯神兒,似乎沒聽清楚任曙吉後面的話,任曙吉被迫又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天子既召太醫令,恐御體欠安,不便見侍中也!」
木恩一擰眉毛,提高聲音斥喝道:「安敢妄言?適才即天子遣吾迎侍中往崇德殿去,何言不便相見?!」
然而這時候,是勛終於聽明白任曙吉的話了,他腦海中不禁靈光一閃,開口便問:「今太醫令何人也?」木恩搶先回答道:「是吉本。」
啊呀吉本!是勛不禁大睜雙眼,一把便揪住了木恩的手腕:「吾在宮門等待良久,何以天子始召?吉本何時進宮,又何時離去?!」木恩聞言嚇了一大跳,急忙擺手:「此非侍中所當問也。」你一個外臣,打聽皇帝的起居情況幹嘛?
是勛左手一按佩劍,雙眉立起,惡狠狠地瞪著木恩:「吾有問,汝便答,倘有一字虛言,以為吾不敢喋血宮廷麼?!汝一宦者,一日為二千石,即敢藐視朝廷大臣?難道吾不可為袁紹兄弟耶?!」你信不信我一劍砍了你,甚至殺光內廷宦官,然後自己還能全身而退?
他突然暴起發難,兩名宦者全都嚇得魂飛天外,任曙吉當場就跪下了,木恩也想跪,卻被是勛牢牢揪著手腕——是宏輔好歹也是跟太史慈練過幾天武的人,又當緊急時刻,說不上力大無比,對付他這麼個中年宦官還是不為難的,他木恩又不是「壯健有武略」的蹇碩——跪不下去,驚得裙子都濕了。當下只得結結巴巴地回答道:「侍、侍中求謁,時天子在永樂宮,便急召吉本來,屏人言良久,吉本乃去,約一時許,吉本再來,天子乃遣小人來迎侍中……」
說白了,劉協聽說是勛來了,也不說見也不說不見,卻先叫了太醫令吉本過來,兩人說了好一會兒的悄悄話,然後吉本走了,仍然不說見是勛,要等一個多小時後吉本再回來,劉協才讓木恩領是勛去崇德殿等著……中間這段兒,吉本幹嘛去了?找藥去了?
倘若換了一個人,或許真當吉本是去找藥了,是勛可沒有那麼天真,當下鬆開木恩,轉身便走。木恩趕緊在後面追:「侍中何往?」是勛沒好氣地回答他:「日將夕矣,宮門將閉鎖,安得復見天子?且候吾明日再來。」木恩心說這是啥意思?天子召喚,還有改天的道理?我知道如今是曹家人掌權,可也沒象你這樣的,剛才說要砍我,現在說要讓天子乾等。
他緊著追,只可惜腿腳不便,一直跑到金商門口,還沒能追上是勛。不過是勛倒主動停下了腳步,因為他驟然瞧見遠處天空騰起了一片火雲!
第十六章、後史先見
太醫令吉本,演義中則設定為「姓吉名太字稱平,人皆呼為吉平」,說他與董承、王子服等人密謀刺殺曹操,借著給曹操療治頭風病的機會,暗下毒藥。結果因為董承家奴秦慶童的告密,讓曹操有了準備,當即拿下吉平,並趁機搜殺了董承一黨。演義中還有詩讚曰:「漢朝無起色,醫國有稱平。立誓除奸黨,捐軀報聖明。極刑詞愈烈,慘死氣如生。十指淋漓處,千秋仰異名!」
太醫令秩為少府屬官,秩六百石,在官場上是個小角色,而演義中說吉平不過一名普通太醫,那就更沒誰會去注意了。然而是勛不同,他是了解原本歷史的,並且前世不僅僅讀過演義,亦曾多次通讀志書及相關史料,尤其對於演義之刻意虛構,與歷史不契合處,做過專門的研究。所以他一聽吉本之名,立刻就想起來了——我靠這又是一個大「反賊」啊!
演義中的吉平,固然以真實歷史上的吉本為模型,但二人的事跡卻迥然不同。吉平參與的是董承的謀反,時為建安五年(200年)——在這條時間線上則為建安六年,而這條時間線上的董承假稱衣帶詔謀反,也提前了,是在建安三年(197年)——吉本參與的卻是建安二十三年(218年)耿紀、金禕等人在許都發動的叛亂。
原本歷史上的建安二十三年,是何種政治環境呢?當時曹操不但封藩建國,成為魏公,而且還進位魏王,建天子旌旗,那真真正正距離篡位只有一步了,再想挑出個中間環節來,除非象王莽那樣做假皇帝……曹操把王國都城和統治中心設置在鄴縣,與其世子曹丕等皆居於彼處,許都朝廷基本上放空——否則也不會一年多以後關羽北伐,前鋒逼近許都,要驚得曹操差點兒遷都了。
這一年的正月,少府耿紀、司直韋晃,以及京兆人金禕,與吉本父子(吉邈、吉穆)一起在許都發動政變,聚集了家僕和閒雜人等一千多名,趁夜攻打留督許事的丞相長史王必,因為有金禕派人做了內應,王必大敗,中箭而走。王必平素與吉邈向來交好,又不知道對方也參與了逆謀,就想跑去吉邈府上求助。一說他被手下人勸止了,說:「今日事竟知誰門而投入乎?」一說是還沒進門,就聽到吉家人詢問:「王長史已死乎?卿曹事立矣!」嚇得掉頭就跑。總之等到天亮,王必還活著,逐漸聚攏殘部,並且得到潁川典農中郎將嚴匡的協助,終於平定了叛亂。
可是最終王必還是因為傷重而掛了。王必雖然職務不高,卻是曹操駕前第一寵臣,曹操為此怒發如狂,當即跑到許都,把漢臣來了趟大清洗——「於時衣冠盛門坐紀罹禍滅者,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