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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正到來,就正是通報劉備這個消息的。龐統說這不是扯淡嗎?犍為一共才八個縣,就要割走三個,這種條件誰能答應?法正便道:「吾亦料主公必不允也……」就算沒有一口氣拿下成都的實力,也不可能接受這種條件啊,犍為才多少戶口?要想稱霸,與其得犍為五縣,還不如回荊州去跟劉表討回新野縣呢——「如此便當速進,候龐羲等在德陽未歸,先取武陽……」
武陽是犍為的郡治,城高堞厚,而且那地方已經靠近成都平原了,人口稠密,是募兵屯糧的好地方。法正告訴劉備,武陽城中有書佐費觀、王甫等多人,都是他的親交好友,到時候裡應外合,奪城的希望非常之大。
劉備聞言大喜,當即下令三軍整理行裝,即以關羽為先鋒,沿江而上,直取武陽!
先按下益州大亂不表,再說是勛在許都忐忑不安地等了好些天,終於等到了吳質被押解入京。且說那日清晨,是勛穿戴好官服,正打算去丞相府里上班呢,管家魚他突然來報,說門外有一婦人求見。是勛心說是何婦人,竟然一大早來尋自己?——「何人也?」
魚他稟報說:「彼自稱為朔州廣衍縣吳縣長之妻……」
哎呦,竟然是吳質的老婆!是勛當即給了魚他一小腳,說你怎麼不早說啊,趕緊請進來,而且我也最好去迎上一迎。
吳質是在擔任鄢陵令時候娶的親,其妻戴氏,為縣中西鄉某村之顯姓,其父曾受前任縣長闢為功曹掾史。吳質本來對這門親事並不怎麼滿意,他雖然出身單家,總覺得才二十出頭就做到縣長,又抱著是勛的粗腿,再努努力,三十來歲當上二千石再娶妻不遲,說不定就能說上一家高門大戶的媳婦兒呢。問題老母在堂,急於抱孫,故此勉強應允。不過成親之後,其妻戴氏性情溫婉賢淑,不但家務打理得有條不紊,且還通詩書,寫得一筆好字,終於使得吳季重回心轉意,對她寶愛有加——吳質曾經給是勛寫信,提過這事兒來著。
當下是勛迎至府門前,只見魚他正帶進一名少婦來,看年齡似乎還不到二十歲,穿著簡樸,但胸臀不凸,身形顯得非常單薄。這少婦還懷抱著一個幼兒,見到冠冕堂皇的是勛,當即拜倒在地,抽噎道:「請司直救奴丈夫!」
是勛趕緊雙手虛扶,請她起來,隨口便問:「此季重之子乎?」戴氏回答說是,單名一個「應」字,年方四歲。是勛嚇了一跳,心說這年月都論虛歲,那就是個實際才三歲的娃啊——問戴氏難道你就抱著這么小的崽兒從廣衍縣一路跑來許都的嗎?戴氏點頭,說數月前吳質攜他們母子一起前往廣衍,坐衙不過數月,突然被拘,押赴許都,她便抱著孩子一路追隨、照顧。如今吳質已被押進相府,所以她跑來是府上求救。
是勛不禁心生敬意,當下詳細詢問吳質被捕的經過。
原來這年月的特務組織「校事」,結構還很簡單,不比後世的東西廠、錦衣衛,在各地都設有人馬,校事的耳目確實遍布曹操轄區,但大多只是負責探聽、偵察的臨時工,是並無捕人之力的。好在校事初設是在軍中,故而有權調動各地駐兵協助捕人,此番逮捕和押送吳質,就是動用了駐紮朔州的張郃所部。據戴氏說,她對吳質究竟做了什麼,有什麼把柄落在校事手上,並不清楚,但吳質被捕之時,卻說過這麼一句話:
「風傳虛證,如何能入某之罪?!」
是勛暗中點頭,於是就讓魚他去稟報曹淼,請夫人出來接待戴氏母子,尋一偏院暫時安置。然後他在院中踱步少頃,最終還是跑到關靖那兒去了。
關靖正在跟諸葛亮手談,見是勛進來,微微而笑:「想是吳季重已入都矣。」是勛朝他一攤雙手:「如今,如何處?」關靖說什麼如何處?咱們不都已經商量好對策了嗎?主公照行便是。說著話不再搭理是勛,轉頭去催促諸葛亮:「孔明,可速落子,卿此角已死,便冥思苦想,終究無用。」
是勛輕輕嘆了口氣,說好吧,那我就去照原計劃執行了,若有曲折,再來請教關先生。於是返回書房,筆走龍蛇,寫下一道辭表,命魚他送去丞相府上。辭表的大概意思是:聽聞吳質因為犯法而被拘拿,吳質為我所薦,所以他的罪便是我的罪,合當連坐,故此不宜再於相府中任職,即在自宅反省待罪。
不出關靖和是勛所料,這份辭表遞上去沒多久,太陽還沒當頂呢,五官中郎將曹昂便親自來訪。
第二十五章、席藁待罪
曹昂是曹操的繼承人,官拜五官中郎將——這職務原本跟左、右中郎將一起,都是分統三署郎官的,然而漢末已無三署郎,五官中郎將就成為了一個空頭銜。曹昂是早就掛上這個空頭銜了,但前不久郗慮建議此職可為丞相之副貳,說白了,品級驟然提升,變成了副宰相。
如此尊貴之人登門來訪,按道理是勛應當親自出門去迎接。可是曹昂遞了名帖進去,卻只見是府管家魚他迎將出來,不禁疑惑地問道:「汝主安在?」魚他畢恭畢敬地回答道:「席藁待罪矣。」
所謂「席藁待罪」,就是官員穿上一身白衣,打扮成個囚徒模樣,跪坐在草蓆上等待發落——是勛前一世在古裝韓劇中就見到過類似花樣,或者一大票官員,或者一大票妃嬪,素衣負席,跑去堵國王的大門請罪。不過那多少有點兒要挾的意思了,真正席藁待罪,就是在自家待罪,沒有堵上門去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