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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勛先問他:「可知會曹去疾耶?」你跟曹昂說不通,那麼有沒有去跟曹德打過招呼呢?盧洪搖頭,完了回答:「但恐所言,亦與公子同也。」就曹德一慣的秉性,他也未必下得了這個決斷,還是乾脆別讓他知道為好。

    是勛不禁捻須沉吟——這事兒自己要不要插手呢?倒霉就倒霉在端坐世子寶座上的是曹昂而不是曹丕了,倘若曹老二得知此事,那肯定手下無情啊,說不定比曹操原本在歷史上幹得更要過火。曹昂、曹德,都不是那種膽敢肆意踐踏皇權的性子,他們不肯動手……或者更準確點兒來說,不肯親自動手,也在情理之中,那麼盧慈范啊,難道你認為我就下得去這個手嗎?

    盧洪一揖到地:「洪無路矣,不得不就教於光祿。」你是勛跟他人不同,如今身在許都的曹家親信,論關係,你僅在曹昂和曹德之下,位列第三,論人望,可能還在那倆之上。要說這事兒真能夠在曹操離京期間圓滿地辦成,那非得你出手不可啊,我幫過你那麼多忙,你可不能見死不救!

    是勛心說不好,自己跟盧洪暗中往來,此事大遭曹操之忌,以往覺得不算什麼,那是因為盧洪為人謹慎,又跟自己綁在了一起,那是斷然不會揭穿自己的。然而自己若不肯插手此事,導致事不能成,事後曹操怪罪盧洪,盧洪說不定就把自己給攀咬出來啦。退一萬步說,今日盧洪來找自己拿主意這事兒,他肯定不會隱瞞曹操——你兒子也不肯答應,你妹夫也不肯幫忙,我實在動不了這個手,非不願也,無能為力也,他到時候必然這般為自己開脫啊——那麼,曹操又會怎麼看待自己呢?  

    曹昂還年輕,魄力不足,曹操可以理解;曹德久不在中朝為官,又欠缺應變之能,曹操亦能原諒;再不管怎麼說,那倆一兒子、一兄弟,乃為至親,即便失去了曹操的信任,曹昂也未必就會被遽廢世子之位,曹德更不會掉了腦袋。可是自己不同啊,自己跟曹操是拐了多少彎兒的姻親,若然失去曹操的信任,論親厚未必能比得過諸曹夏侯和荀氏,那自己還有前途可言嗎?

    想到這裡,不禁苦笑:「慈范欲置吾於火上耶?」

    盧洪連連作揖,請是勛相救,是勛當即就想把關靖叫過來一起商量,可是再一琢磨,茲事體大,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可是自己真不能幹這種髒活兒啊!在原本的歷史上,華歆做了,乃致萬年之譏,郗慮做了,因為一則是曹操親自下的命令,他攔也攔不住,二則鄭門並未普遍得勢,他一心謀宦而並不在乎儒林間的聲名。可是在這條時間線上,自己以儒宗立身,一旦敢為此事,日後的名聲恐怕更在昔日為虎作倀的新莽國師劉歆之下!

    因為劉歆好歹沒弄死過什麼皇室成員啊……嗯,曾為董卓鴆殺劉辯的李儒,或可與自己一比也。

    他不禁繞室彷徨了好一陣子,最終還是擺手:「吾不可辦也。」盧洪說您想左了,我不是想讓您主持這事兒,只是想讓您幫我拿個主意,或者其他某人可以相助,或者能夠逃過將來曹公之怒耳。  

    那麼是勛就想啦,可以找誰來主持這事兒呢?按照原本的歷史,郗慮是個不錯的棋子,可問題他未必有那膽量……要麼華歆?他如今雖然貴為廷尉,卻調動不了任何兵馬啊。若要調兵擒拿身為執金吾的伏完,進而入宮搜捕伏後,如今朝中只有兩個人選,一個是自己,二是衛尉馬騰……

    馬騰又非曹操一黨,豈肯為他火中取栗?難道只有自己動手了嗎?可是,等等……

    在原本歷史上郗慮、華歆為曹操辦理此事的時候,他們都做的什麼官兒?郗慮仍為御史大夫,這沒跑了,名義上乃丞相之副手,所以曹操把任務交給他,這很正常,如今沒有曹操的明確授意,他卻未必敢幹。華子魚,那是才接替了荀彧為尚書令……

    逮皇后不是我想逮就能逮的,貿然率兵入宮,那等同於政變啊,這必須得尚書制詔!可是荀彧豈肯為曹操制此詔命?啊呦,我怎麼把那傢伙給忘記了,荀文若尚在,安得能夠辦此?即便曹操或者曹昂給他下命令,他都有可能頂著不辦呢,何況那爺兒倆一個要撇清,一個不理不理!

    此真無解之局也——盧慈范你發現這伏氏的書信,也未免發現得太早了吧?你著的什麼急啊!

    倘若盧洪並未稟報曹操,就拿著伏後寫給伏完的信來跟自己商量,自己一定會勸他先把事兒給壓下來,可惱的是他已經向曹操匯報過了,曹操也給出了明確的指令。話說曹操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呢?你就不知道這般大事,若不親自主持,那便無可辦理?還是說,其實你是想試探荀氏來著……  

    想到這裡,眼前略略一亮,於是轉過頭去關照盧洪:「書且交吾,吾自為籌劃,慈范毋可輕動。」這事兒不是那麼容易解決的,且等我仔細籌謀一番——反正距離丞相返回許都,那還早得很哪。

    盧洪千恩萬謝,辭別而去,留下是勛籌措整晚,第二天兩眼圈兒都是黑的。他就掛著黑眼圈去上班,然後在公廨內隨便找個藉口摒退眾僚,趴在几案上睡了大半天。下班以後,是勛不及歸家,先吩咐馭者:「往荀令君府上去來。」

    荀彧是個加班狂人,直至日落西山、暮色四合,才終於離開尚書台,返回自家府邸,才進門就聽說,什麼,是宏輔來拜?他心裡不禁一個咯噔,心說自從是勛倒向譙沛集團以後,他跟我面子上還算過得去,來往卻日益稀疏啊,怎麼今天突然找上門來了呢?究竟有何要事?與我前日宴請於他,到底有無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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