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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勛說那你就安心在牢里呆一段時間,等天子氣消了,你就有機會出海去啦。甘寧斜眼瞟著是勛:「聞魏主欲殺寧,是公諫阻。吾與是公初識,何厚之甚也?」是勛笑道:「雖然初識,聞名已久。天下壯士正不多矣,安可擅殺?」甘寧皺眉道:「是公恩厚,寧愧受矣。然終不降魏室。」是勛心說隨便你,打個哈哈就告辭了。
局勢隨著歷陽和江州的克陷,終於驅向了穩定,重臣們商議,該把主要精力都放到民政問題上來啦,劉先、衛覬等更建議既然「四方無事」,乃可大量裁軍,放兵為農。是勛說了:「中國雖定,四夷猶在,何得雲無事耶?呂布見在西域,雖受王封,心頗難測;趙雲、劉禪仍拒永昌;鮮卑、句麗亦曾入寇。若即削兵,恐有事時難以遽集也。」
經過反覆磋商,最終決定,把伐蜀的兵馬陸續召回,將來進攻永昌郡,就讓曹仁招募蜀地兵馬為之。中原地區駐軍料其老弱,裁減總數的五分之二,涼、朔、並、幽、平等北邊各州兵馬則暫且不動,還要尋機出擊,爭取徹底解決鮮卑和高句麗的問題。
眾臣還想裁減水師,是勛答應把長江水師裁撤其半,但是東海水師——別著急,我給他們找仗打:「柳子剛前取三韓,不克而退;高句麗亦來侵擾。可命舟師相輔,滅此二獠,以定東北。」
劉先說令公你胃口未免太大了吧,打仗打上癮了?「三韓素恭順,唯柳子剛以私慾而開邊釁耳。句麗雖不服王化,臨兵嚇之可也,何必勞師動眾,欲滅其國耶?」
是勛回答說:「句麗自新莽時即不時入寇,其禍遼東,甚於烏丸、鮮卑,後漢屢屢嚇阻之,皆不能使其安靖也。如人在臥榻,鼠齧榻足,即無大害,亦足煩心也,盍捕而絕患?況遼東至樂浪,止通一道,若為句麗所阻,樂浪不得為中國所有矣。至於三韓,亦嘗侵削中國田土,前漢四郡之失,覆轍可鑑。今中國安定,以遼東一郡可滅句麗,樂浪一郡可平三韓,若不即取之,逮承平日久,兵不習戰,再取難矣。」
眾人說那好吧,你總有理……不對,是令公對天下大勢的把握,我們都是欽服的。那就如你所言,以遼東當高句麗,樂浪當三韓,只遣舟師相佐,中央不再調派別的兵馬援助——你答應這條底線,我們就首肯你的計劃。
是勛下班回來就給鄧艾、石苞和柳毅各自寫信,向他們詢問東北地區的局勢,問他們有沒有取勝的把握。柳毅回信,先大表了一番忠心,再苦苦哀求,一定要給我派援兵啊,有了援兵一切都好說,否則光我一家,還真的很難在十年內徹底平滅三韓。鄧艾回信卻是厚厚一摞,但沒有廢話,從山川形勢到士卒勇懦,以及遼東郡內的屯糧數目,他們數年間屯田的成果,事無巨細,逐一稟明,光其中開列的數字,就讓是勛瞧著頭大,特命門客仔細核算,結果纖毫無差。書信的結尾,鄧艾代表小哥兒倆向是勛保證:「今秋吾等即可率五千句麗卒,並遼東郡兵五千,必滅句麗,奏捷洛陽!」
時光如梭,眨眼間就到了秋收之期,成都的曹仁,遼東的鄧艾、石苞,還有樂浪的柳毅,都各自點起兵馬,開始了新一輪的征戰。戰鬥結果尚且不得而知,臨近曹操駕崩一周年之期,按道理曹髦就應該帶著宗室、重臣並宮中女眷前往祭掃,可是曹髦偏偏病倒了,病得只能跟榻上躺著,連地都下不去。
曹髦便召是勛入覲,先問他《魏律》編撰得怎麼樣啦?是勛拱手回答:「將成矣,明歲正月即可呈上,陛下恩准,乃可頒行天下。」曹髦說那就剩點兒收尾工作啦,估計令公你也能夠抽出點兒空來了——「乃可代朕祭掃高陵。」
是勛皺眉道:「太宰可代天子往。」曹髦說叔祖父當然也要去,可是就他那點兒才能,你知我知,恐怕無法主持大局,還需令公同往才好——台中事,付之劉始宗(劉先)、鄭文公(鄭渾)可也。
是勛心說你是覺得我這甩手掌柜好當是吧,平常沒什麼事兒要處理,所以合適離京是吧?滿心的不樂意,但既然曹髦執意點將,那也無可推諉。
於是是勛父子(是復算亡人的女婿,陪著山陽公主一起去)、曹德等,拱衛著太皇太后卞氏等人,即日離開都城洛陽,啟程往北邙山而去,祭掃曹操的高陵。宰執等亦大多相隨,各部門僅留次官主政——反正加上奠儀的準備工作,前後也不過五六天的時間,逢有要務亦可隨時請示,不至於混亂國政也。
到得曹操陵前,是勛亦不禁感慨萬千——自己穿來此事後,這大半輩子輔佐曹操,原本史書上的姓名化之為人,活生生存在於自己面前,曹操的深謀遠慮、雄圖大略,以及猜疑忌刻、酷烈好殺,種種特性從此不再是冷冰冰的文字了。自己欲圖改變歷史進程,或者僅僅是想在歷史上留下名字,亦多得曹操之助也。但他終於故去了,貌似比原本歷史上還要早死了好幾年……是不是人的壽命亦有定數,自己使很多人得以延壽,就必然會使另一些人減壽呢?
一切祭祀準備工作準備完成,明天就是正日子,便當率百官祭掃高陵,突然這天晚上,是勛接到了一封密信,乃桓范遣人傳來,信中只寫了四個字:
「調虎離山。」
第二十四章、高陵之變
是勛等人離京的翌日,三名副相正聚會中書議事,突然門外喧嚷,有個尖細的嗓音高叫道:「陛下駕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