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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即召喚一名親信家人過來,問他:「汝可還記得某人?」那家人就含糊:「主公所言某人是……」柳毅舉起鞭來,朝那新墳一指,那家人眼神沒他好,匆忙策馬過去瞧了一眼,這才返回來稟報:「小人記得。」柳毅一咬牙關:「畫影圖形,各邑、關嚴加盤查,不論生死,吾必欲得此人也!」
第五章、遠之則怨
孔子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其實這標準未免太高,即便君子,近之倒未必不遜,遠了也一定是會怨的,不信且看屈原他人家……後來范仲淹說:「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可是他老人家慶曆被貶,居於外州的時候,難道就光是憂其君了,而毫無怨懟之意?那簡直不可能。
所以是勛和司馬懿分析,柳毅既為陽儀排擠出襄平,心中必有怨也,若能搗其隙而搖其志,就有很大可能性把他扯上自家的戰車,或者起碼踞於樂浪坐觀成敗。遼東得樂浪,是伸其臂也,而若能籠絡柳毅,則斷此臂,對於己方異日揮師東進,可以掃除相當大的阻礙。
然而問題是,派誰前往樂浪郡去遊說柳毅為好呢?司馬懿為一郡之守,是不可能擅離防地的,關靖和諸葛亮倒都有意請令。雖然是勛認為以此二人之能,必能說動柳毅,然而此行並非毫無危險,光以這年月的航海技術而論,勃海上的不測風浪就夠使人心驚膽戰了——都不必要翻船,倘若如同昔日是勛,以及涼茂那樣,無巧不巧,被一風吹至遼東,那可怎麼好啊?是勛旦夕不可遽離此二人,怎麼敢讓他們去冒險呢?
不過好在正當他躊躇、彷徨之際,突然又有二人來至薊城相投。
第一位,便是是勛曾經的門客、諸葛亮之兄諸葛瑾諸葛子瑜,三年守喪已畢,先回許都去走舊日門路,把兄弟諸葛均送入太學,然後即束裝起程,到幽州來投靠故主和兄弟。第二位乃是勛的族弟是峻是子高,本在相府中為吏,乃特辭職來投。
是峻本來為自己的前途規劃得挺美好,放著百里侯(縣令)不當,特意通過是勛的門路,入司空府為屬吏,想直接抱曹操的粗腿。問題曹操腿雖粗,想抱的人更多,是峻有是勛撐腰,吃穩這碗公家飯是理所當然的,想脫穎而出、更進一步,那難度真不是一般的高啊。尤其是勛外放為幽州刺史之後,是峻每日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曹操勢力大了,最近脾氣也見長,相府屬吏動輒得疚——心說我要再多呆一兩年,非神經衰弱不可(當然啦,那時候沒這名詞)。
他寫信向兩位兄長問計——不包括長兄是著,那就是一徹徹底底的腐儒,完全不通實務——是寬時為徐州別駕,說你要麼過來幫我,要麼去登州跟著老爹;是紆為屯田校尉,卻勸他去幽州投靠是勛。
是寬品行方正,是峻少年時代沒少受這位哥哥的訓,雖為一母同胞,其實卻不親近;他雖然跟是勛相處時間並不算長——那也是跟三位親哥哥比,其實原在青州、徐州,後來同在相府為吏,日子頭也不短了——卻比較說得來。因而反覆思忖之後,還是直接跑幽州來了。
是勛倒是挺瞧得起這位「族弟」,此人心思機敏,少年時代雖頑皮跳脫,成家後也變得穩重多了,早非昔日「吳下阿蒙」,正當刮目相看也。於是他突然想到,何不使是峻前往樂浪,去遊說柳毅呢?
自己遲早是要打遼東的,打完遼東,還想收服樂浪,擺在柳毅面前只有三條路:要麼給公孫家殉葬,要麼自己死,要麼臣服於自己。那麼派至親的兄弟前去遊說,足顯誠意,柳毅或許會比較容易被打動吧。再說是峻有自己這個當幽州刺史的兄長,還有一個做登州刺史的父親,身份比起無跟腳的關靖、諸葛亮都要顯赫,只要能夠安全去往樂浪,柳毅即便不允,也應該不敢難為他吧。
於是即召是峻過來詢問,說此事頗有危險,你可願往?是峻倒是並不缺乏冒險精神,說既是七兄有命,小弟安有不從之理?況且若能說動柳毅,使離公孫而歸朝廷,此大功也,哥哥你到時候多給我說幾句好話,得土之功等於軍功,封侯都未必是妄想啊——我願意去!
於是是勛即將相關遼東、樂浪的所有情報都匯總起來,交給是峻仔細研究,然後便給他一個幽州治中從事的頭銜,派他帶著自己的書信,乘船出海,前往樂浪。
治中從事又名功曹從事,主州中選舉及州吏考核,與別駕從事並為刺史的左右臂膀,不過在是勛屬下,那都只是貌似顯赫的空頭銜罷了。州吏皆為自辟,所以是勛乾脆推翻舊有模式——原本的架構乃是因應最早的州的監察職權而設置的,跟如今一級行政區劃徹底脫節——學習尚書台,細分刺史職能為十二部曹,各有所掌。比方說,諸葛亮主工程、水利,為工曹從事;諸葛瑾主民戶、農桑,為戶曹從事;郭淮主掌胡部及關市事,為市曹從事;孫汶、秦誼、典韋主軍政,為左右中兵曹從事……
且說是峻整理好了行裝,是勛特意委派荊洚曉率十名親信部曲衛護,然後親自送他離開薊城,至郊外十里依依惜別。是勛反覆關照,說兄弟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事或不協,就趕緊逃回來,千萬不要為了立功而置自身於險地。是峻微笑著答應,可是臨別之際,卻突然想起一事來:
「七兄舊居樂浪,鄉中可有相識,可為小弟引導者乎?」你在樂浪郡里有沒有熟人啊,可以幫我帶個路,牽個線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