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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著,又忍不住瞟了郭嘉一眼,郭嘉疑惑更甚——是宏輔瞧我做啥?他這眼神好生奇怪,我怎麼就看不透呢?

    曹操率領大軍從平谷一直往北去,翻過燕山山脈,進入高原丘陵地區——就理論上來說,是從第一階梯邁上了第二階梯。途中經過一片廢墟,舊時土牆尚有遺存,田疇指著說:「此即白檀城也,舊屬漁陽郡,約王莽時道絕,戶口亦漸稀。」

    曹操說我還以為翻過山道路要好走一點呢,想不到還是如此的崎嶇煩難……他們所經過的地方,確實還能勉強看出舊日道路的痕跡,但很多地方都被亂石阻斷,也不知道是不是地震所造成的,被迫要繞路,甚至要派士兵強行鑿開通道。

    是勛前世在地圖上大致研究過曹操奇襲烏丸的這條線路,知道迂迴曲折,北出漢境百餘里外——可是對於其險狹難行,也就光有史書上那些模糊的字句的印象了,直到此間,才終於有了直觀的感受。他估計這地方大概是在後世的承德市附近,承德他也去過,可是坐火車途經,真跟用兩條腿踏過(很多地方馬匹難行,只好下來牽著走),感受絕然不同啊!

    (其實白檀是在灤平以北,距離承德還有一段距離呢。)

    他前世因為喜歡歷史,見天兒捧著《中國歷史地圖集》翻看,知道不僅這地方,再往北兩三百里地,西漢時代亦屬漢境,那邊應該還有秦長城的遺蹟,也不知道為什麼,東漢的北境竟然後縮了那麼多。當下即對曹操說道:「既有城址,亦漢地也,若能開其故道,復孝武皇帝時全盛之境,吾等當不愧祖先矣。」  

    曹操笑道:「孝武皇帝時,東有朝鮮四郡,西控西域,即南方交趾之境,亦似較今為廣,若圖恢復,恐盡你我畢生,亦難全也。」是勛輕輕嘆了口氣:「子孫不孝……」

    一行自白檀轉而向東,迤邐三百里,乃抵前漢右北平郡治平岡城。可是這個時候,後方的輜重車輛已經跟不上來了——前軍雖然必須開山鑿路,終究都是精銳,馬匹也多;而後面全是步卒,還有大車,很多地方前軍雖已開路,後軍還得加鑿,要不然車輛過不去啊。所攜糧食,竟然將要吃盡,只好真跟史書上說的那樣,殺馬為食。

    一大鍋沒放多少鹽,更沒有八角茴香的連皮馬肉,是勛聞著都有點兒反胃,更別說吃了。雖說曹操照顧這些文士,剩下的一點點粟米全都撥給他們,但是勛眼瞧著連曹操都跟士兵一起啃馬肉,自己也不好太搞特殊化啊。這倒並非想要諂媚曹操,問題人是社會性的動物,身邊所有人都在吃馬肉,光你一個嚼乾糧,無形中就會產生一種被排斥在團體之外的惡寒感,顯得份外孤獨……

    是勛心說我也是苦出生啊,還在窮坳那會兒,兔子、松鼠、甲蟲,什麼不吃啊,更哪兒掏摸鹽和香料去?那時候見點兒肉腥就跟過節似的,怎麼如今把脾胃養得這麼刁呢?真所謂「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啊。尤其你瞧,人家王仲宣不也皺著眉頭在啃馬骨頭麼?!  

    本來曹操沒打算帶王粲,那小子只有文字之能,對軍事一竅不通,這種行動帶他幹嘛?還是王粲主動要求跟隨的,他說:「主公出塞千里,以定烏丸,此驃姚(霍去病)之功也,臣欲從之,以詩賦之,可顯主公之績而垂之萬世。」曹操本來想說,賦詩記事,有是宏輔在就夠了嘛,可是瞧著王仲宣一對小眼睛撲閃撲閃的,就顯得那麼殷切,也不忍拒絕——算了,帶上他吧。

    是勛心說虧得帶上了王粲,這要是讓我應景寫詩,我可真寫不出來啊!

    你別說,王粲身形矮小,卻頗靈動,體力不佳,倒能吃苦,雖然整天皺著個眉頭,還經常唉聲嘆氣的,但他終究一路咬著牙關跟下來了,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能夠跟軍士一起吃馬肉。是勛瞧瞧王粲,不禁暗中嘆息:我可以比不上曹操,可以比不上那些大頭兵,但總不能連王粲都不如吧?

    於是捏著鼻子從鍋里舀一大勺肉湯,拌著炒熟的粟米吃——說起來這炒乾糧也是他「發明」的,知識還是來自於前世看過的幾部抗美援朝的老影片。

    曹操光穿了一件身甲,把披膊都暫時卸掉了,光著頭也沒戴盔也沒戴帽子,挽著衣袖,左手按劍,右手抄著一根還帶著肉絲的大腿骨,邊啃邊走過來,抬起骨頭來一指:「宏輔、仲宣,此肉可還入得口否?」  

    王粲皺著眉頭:「甚腥,惜乎無酒。」是勛嘆了口氣:「軍中有此肉,已是節慶;我等有此肉,但覺難咽。」沒必要跟曹操打馬虎眼,實話實說最好。

    曹操聞言,「哈哈」大笑道:「宏輔最好美食,焉能忍此,然而……」說著湊近一些:「吾觀宏輔非安守案牘者也,亦欲躍馬橫槊,立驃姚之業,則此物不可不食矣。」你要是有在軍事上建功立業的打算,那就得習慣吃馬肉。

    是勛心說馬肉也沒啥不好,問題是……咱能別做得這麼粗放嗎?

    第九章、為國殺賊

    曹操一邊啃著馬骨頭,一邊在是勛和王粲面前岔開腿坐下來,想想不妥,又順勢改成了跪坐——他跟兵將們相聚而食的時候,往往是前一種坐法,然而面對是、王這二位文士,就不能那麼邋遢和沒規矩啦,再說,也有失他大漢丞相的身份啊。

    跟大頭兵在一起,多粗俗也不會有失身份,因為對方根本就不懂禮儀,但在士大夫面前,舉措稍有不慎,就可能召來……怨言倒未必會有,諫言定然是跑不掉的。當然啦,是勛並不在乎這些,而且瞧王仲宣也並不是一個很「講禮」的人——終究王粲是文學家,文學家往往心思細膩,行為卻未必拘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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