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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非他,正乃是家老三是寬是叔勉是也。是寬見到是勛,拱手還禮:「某因陶孟章之薦,今乃仕魏為吏部侍郎矣。」
【但求好風起之卷十七終】
真偽有誰知之卷十八
第一章、託孤之重
建安十四年二月,魏中書令是勛奉魏王曹操之命,疾行廣陵,前去探視病重的徐州刺史陳登陳元龍。
陳登本年還不到四十歲,但纏綿病榻已有兩三年了,宿疾時輕時重,曹操曾經多次遣華佗、張機等名醫前往診治,卻都斷不了根兒。這一方面是因為這年月的醫療水平本就不高,即便神醫國手,碰上各路頑疾也難免束手無策,另方面是陳登自己作死,既不肯辭了職安心休養,又不肯徹底斷了吃生冷食物的癖好,這生活習慣不健康,病又怎麼能夠痊癒呢?
不久之前,曹操又派了張機的弟子許柯去療治陳登,結果許柯回來就說,估計陳刺史這病是好不啦,現在也就拖時間而已。曹操又是哀傷,又感擔憂,這才派是勛前往,一則慰撫陳登,一則詢以後事。
廣陵太守徐宣把是勛迎入城中,隨即換手,交給別駕陳矯,引入陳宅。是勛邁步進了寢室一瞧,就見陳元龍仰躺在榻上,形容枯槁,已非昔日揮斥無前的豪氣,其妻是氏侍奉在側,不施脂粉,首如飛蓬,臉色蠟黃,外加兩個眼圈都是黑的——她應該比是勛小半歲(比起阿飛來略大兩歲),但現在瞧起來,若說乃是宏輔之母,都可能有人會信啊。
是勛不禁暗中慨嘆,這就是昔日在營陵初見,一時驚艷的那位是家女公子嗎?時間可真是一把殘忍的殺豬刀啊……
是氏與是勛首先見禮,口稱:「七兄。」隨即眼圈一紅,好象馬上要哭出來似的。是勛心說也對啊,我雖然與她並無血緣關係,終究表面上還算是族兄妹;我這妹子受了多大的委屈,吃了多少的苦,才會變得如此憔悴啊,如今見到娘家來人,能不鼻子發酸嗎?
那我當日給他們牽線搭橋,究竟是對還是錯?嫁與英雄夫婿,何如普通士人,但得長久——尤其我早就知道陳登不可能長壽啊……心中不禁湧起一陣愧疚之意。
陳登聽到了是勛的聲音,這才睜開通紅的雙眼,脖子一扭,似乎想要坐起來,是勛趕緊過去,雙手按住其肩:「元龍不可起身,靜臥可也。」陳登嘴角一抽,似乎在笑:「吾臨終前得見宏輔一面,死而無憾矣。」
「死」字才出口,那邊是氏眼淚直接就下來了。
陳登瞟了老婆一眼,努一努嘴:「可喚二兒前來,使與娘舅見禮。」是氏這才用袖子遮著嘴巴,小碎步退出了寢室。她前腳一走,陳登立刻就握住了是勛的手腕,急切地說道:「宏輔,建國之事既畢,卿當上奏魏公,使速伐吳,不可復延也!」
當年是勛遣陸議入吳,聯絡吳、會豪門,暗中給孫權下絆子,等他北返幽州,就把全套內應系統全都交給了陳登。陳登說啦,近日魏公西征關中,使得孫權的外部壓力減輕,那碧眼小兒遂把精力全都放在了內政上,對土著是又拉又打,即吳四姓中,亦有不少動搖了的。倘若朝廷不在一兩年內再伐吳會,恐怕咱們預先布下的棋子全都得作廢呀!
是勛連連點頭:「馬超既遁,呂布復和,蜀中鞭長莫及,如今自當指向江東。吾亦欲進言魏公——元龍勿憂,安養病體可也。」
陳登微微苦笑:「吾為朝廷鎮此徐方,不能殄滅吳寇,唯保守耳,實有負魏公之託。惜乎時日無多,不能得見王師渡江而掃虜庭矣……」
是勛也覺得有點兒鼻子發酸。穿來此世,他第一個交上的好朋友是太史慈,第二個便是陳元龍了,倒霉的是,按照原本的歷史,這倆全都壯年而歿,不得久壽。眼瞧著陳登快要不成了,就不知太史子義又能再拖幾年?年齒漸長,大業未成,知交卻將逐漸凋零,思之豈不使人肝腸寸斷?
然而自己終究不再是除傷春悲秋外別無所長的凡俗眾生啦,尤其此來,本便是齎了曹操的旨令,有些話雖然殘酷,還是必須要說出口來。因此是勛略微頓了一下,儘量委婉地問道:「元龍,卿當安養,不宜再為國勞心。魏公故使吾相問,暫退之後,可以誰人為代?」你要是交卸了刺史之任去療養,讓誰來接替你的職位為好啊?
陳登撇一撇嘴角:「宏輔,卿為世之才傑,何必做小兒女態?但直言可也……」你何必為怕刺激到我而繞圈子呢?「魏公乃問,吾故去後,誰可代者——陳季弼可也。」
陳矯陳季弼是陳登的左右手,近兩年來陳元龍三天兩頭病重不能理事,也全靠著陳矯代行其職,支撐起徐州一方天地。陳登欲薦陳矯自代,那本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曹操、是勛也早有預料,問題是陳刺史兩條臂膀,這邊兒不還窩著一個呢嘛……故此必須當面詢問清楚。
是勛還沒開口,陳登就猜到他想問些什麼了,緊跟著便說:「季弼若得牧守徐州,則寶堅不得再任廣陵,愚意入朝也好,歸安邑也罷,可為尚書也。」
陳登的左膀右臂兩員大將,一個陳矯陳季弼,一個徐宣徐寶堅,皆有過人之長才也,在原本的歷史上,先後仕魏,一個做到司徒,一個做到左僕射,全都是二三十年後的國級高官。問題這兩人毫無理由地相性不合,視同仇讎,放到一起相互攻訐、謾罵都是輕的,身為文吏,說不定直接擄袖子就上演全武行了。所以陳登在職的時候,薦徐宣為廣陵太守,把陳矯則繼續留在州署,必須分而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