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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班定遠三十六人入於鄯善,鄯善雖小,帶甲數千,尚有匈奴使從百餘人,而定遠遂能一戰定之,雖賴其勇,實倚其謀也。元明當仿效之。」當然啦,我是要你仿效班超的籌謀和決斷,不是讓你也去玩兒斬首行動。
秦朗恭敬受教,又問:「其三事何?」
是勛表情詭異地瞟了秦朗一眼,問他:「元明得未娶妻耶?」秦朗聽了這話不禁一愣,心說老師的思路真飄忽,怎麼扯到我的家事上來了?「弟子已定親矣,未婚。」
是勛微微一笑,便說:「少年必慕少艾,吾恐倭人若以女呈獻,卿陷溫柔鄉中,不易自拔矣。」
秦朗面孔一紅,說老師你想多了:「彼蠻夷鄙婦,何得入中華士人之目耶?」
是勛說你可別考慮得太過簡單——「春秋之世,越亦蠻夷也,其俗椎髻文身,而遂有西施,為千古之美。焉知彼倭地無佳麗乎?但得蠻女,衣衫短狹,臂股皆裸,婉轉嬌啼,自薦枕席,元明必不動心耶?」我估計你這種小伙兒要擱後世,必然也是AV愛好者,真要是有倭女脫光光在床上等著,肯定把持不住啊。
秦朗聽了老師的話,腦海中不禁湧現出了無窮的遐想……當下面孔更紅了,趕緊低下頭去,遮掩自己的表情,回復道:「既得先生示警,弟子必不為其所惑。」
是勛說我也就是給你提個醒兒,具體還得看你自己——「彼有以蜜裹鴆毒而進者,食之必死,不受恐彼懼,別有陰謀也,乃當剝蜜食之,以毒還之。」說白了,對付糖衣炮彈,那就要糖衣留下,炮彈打回去——對方要是進獻倭女,你可以留下嘛,只是當心毋受其惑。
說到這裡,話題突然又是一轉,詢問秦朗:「元明知句麗之所來否?」秦朗說弟子知道,先生您曾經給我們講授過啊——「為扶餘別種,前漢時立國,後王莽貶之為下句麗,後漢建武時受封為王。」
要說高句麗的名字在班固的《漢書》中便曾出現,但一是寫作「高句驪」,二則指代含混——因為玄菟郡治也以此為名——所以一般士人還真未必搞得明白高句麗的起源,以及何時立國。但對於這些知識,是勛是必然要講授給弟子們知道的。
於是是勛就說了:「夫余於秦時在域外,逮漢武收朝鮮四郡,乃與之接,句麗旋立國也,今乃為朝廷之患。吾嘗言,中國非固大也,虞夏時止河東、河南地耳,殷不如周,周不如秦,秦亦莫如漢,今吾魏肇建,必將大過漢矣。昔日蠻荒,今成國家,昔日異域,今與國接,且為禍患。是以倭雖遠,焉知異日不為禍中國乎?」尤其是——「吾今使柳毅服三韓,三韓定則與倭不過一海之隔,乘舟順風,三日可至。彼今雖窮弱,亦恐他日又一句麗也。」
所以我派你出使倭地,是要為將來考慮——「執國之計,不在今日,而慮將來,防微杜漸,以為千年展布。」可倭地是終究遙遠,咱們不可能這就派兵去把它給平了,把倭人都殺絕,而禁止三韓不與交通,想靠封鎖來遲滯對方發展的腳步,也不大靠譜。那麼你以為,該當如何達成使命呢?
秦朗心說先生真是想得太深,也太遠啦,心裡多少有點兒不以為然,可是也不敢表露出來,只好恭敬詢問:「但請先生教誨。」是勛淡淡一笑,說:「元明當為三事。」
第一件事,就是要設法阻撓倭地的統一,比方說不使邪馬台吞併狗奴國,也不讓他們遮蔽道路,阻止四國、本州的土著向魏朝進貢——「分而易治,合則成禍。」所以我才派你去遊說倭地各國,要他們全都來向曹魏稱臣。
第二件事,是要仔細探查倭地的形勢,包括風俗民情,以及資源特產,所謂「知彼知己,百戰不殆」,只有明了了對方的底細,朝廷才好據此來作出對應之策——秦朗心說這倒是情理中事,我當儘可能地完成老師的囑託。
「其三,使其心向中國也。」是勛說了,倭人好巫,沉迷於鬼神之說,你可以利用中國先進的技術,裝裝神、弄弄鬼,讓他們明白:倭地八百萬諸神全都集合起來,也不是咱中國神靈的對手,所以倭地才如此狹窄、貧困,而中國才如此廣袤、富足——「蠻夷畏威而不懷德,與其以德教之,不如以威懾之。」當然啦,你要把握好分寸,不要產生反效果。
就這樣他跟秦朗懇談竟日,這才讓他去找韓人先學習語言,等待自己的指令,好東渡前往倭地。秦朗出去以後,是勛不禁想道:自己這麼做,真的能夠徹底改變歷史進程,從而使倭人永不為禍嗎?
近現代咱保證不了,起碼在中世紀,別讓他們再動不動就騷擾中國沿海,從而在中國禁海、內斂的倒退政策上再添加砝碼吧。
要說韓、倭相距很近,而且就人種來說,或許也存在著親緣關係——目前普遍認為,來自三韓的大量移民湧入,才使得日本從繩文文化進化到古墳文化,甚至某些學者還斷定大和王朝其實是渡來民所創建的——但是朝鮮一直很弱,日本卻相當之強。究其根由,是勛認為是朝鮮半島始終被統合在中華文化圈內,而日本則游離於外所致。
朝鮮半島近而日本列島遠,固然是原因之一,但到六世紀以後,中日之間的交流也日益頻繁。只是與「新羅—朝鮮」始終尊奉中國為宗主國,瀰漫著事大之風不同,日本卻自唐朝滅亡以後,就不再向中國稱臣了。其間只有足利義滿一度接受明朝冊封,但旋即遭到國內一致反對,到其子義教時代也就基本上斷絕了朝貢——光留下貿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