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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一陣歡呼,是峻就打算搶過去把鵪鶉撿起來,忽聽林中一聲慘叫,象是某個奴僕發出來的聲音。
眾人一愣,心說難道這林子裡有什麼大動物不成麼?是狼還是狐狸?沒人敢猜老虎,那東西超出了他們的心理承受範圍。
可是循聲望去,隨即就見到幾個身影「刷刷刷」地躥了出來,個個衣衫襤褸,卻都頭裹著土黃色的包巾。這一驚可非同小可,是峻首先大呼:「是黃巾賊!」
這時代籠統來說,帽子可以分為三類:一是弁,也就是皮帽;二是冠,是竹編或者以竹絲為骨蒙布製成的硬帽子;三是名為幘的軟帽子。理論上不管哪種帽子,都只有士人能戴,平民百姓是沒有這個資格的(當兵的偶爾也能戴幘),老百姓想保護腦袋,防寒防凍,那就只有用布包頭。
老百姓用來包頭的布,當然是五花八門,有麻布有葛布,顏色也各種都有——但一般情況下,因為印染水平較低,所以黑色、灰色的織品比較廉價,臨時徵召的農民兵大多頭裹黑布,就是「蒼頭」這個名詞的由來。這時代能裹得起黃色頭巾的老百姓,不可能太多,除非……那是為了某種專門目的,統一定製下發的。
那就是黃巾賊!是號稱「大賢良師」的張角的門徒,一心想顛覆漢政權,取而代之的造反武裝。黃巾起義鬧得最凶的時候,漢朝十三州,有八個州全都遍地黃頭巾,動輒數十上百萬人。雖然還不到一年的時間,黃巾主力就被官兵剿滅了,但餘黨仍然遍布各方,尤以青、徐、兗、豫四州為最多。
青州黃巾主力原本就在東萊、北海一帶活動,據說最盛的時候多達三十萬人,後來朝廷委派孔融擔任北海相,孔融到任後置城邑、修鄉校、撫流民,雖然一度被黃巾帥張繞所敗,但終於還是跟東萊太守蔡諷合力,把黃巾給逼出了境。此後青州黃巾東奔齊國,轉濟南、平原,然後兜個圈又入兗州泰山郡,進逼徐州琅邪國,勢力越發膨脹,大有捲土重來之勢。
可是是勛他們出來的時候,還聽說黃巾主力在琅邪中部的東莞、莒縣一帶轉磨哪,距離營陵有三百多里地,這怎麼突然就繞到營陵北邊兒來了?
眾人一驚之下,再打量這些從林子裡躥出來的黃巾賊,只見也不過五個人而已,個個面黃肌瘦的,兩個挺著粗劣的木槍,兩個手執生鏽的環刀,一人持弓,可是背著的箭壺裡只有三支箭。本方要是聚齊了,得有二十多號人,以眾迎寡,貌似並不象剛才擔心的那麼危險嘛。
同行的王忠王子純,乃是高密縣令王修的兒子,年方一十八歲,卻是一眾公子哥兒當中騎術最好,射術也瞧著最好的一個,最先定下心神。他先高叫一聲,招呼還在林中的奴僕們全都出來,然後關照大家:「先上馬。」那意思,就算打不過咱可還跑得過啊,我就不信這票黃巾賊用兩條腿能追上咱們四條腿的。
於是眾人紛紛上了馬。是勛有馬鐙,是峻他們大多在鞍下也系了方便上下的繩編腳踏,只有那郡督郵王某的兄弟王勝王子陵,總覺得踩著家奴的肩膀上馬才有范兒,結果這時候身邊沒有家奴,他趴著馬背撲騰了好一陣子,還得靠是勛扯了一把,才勉強得上,結果伸手一摸沒摸到韁繩,抬頭一瞧是馬屁股——還騎倒了。
就這麼會兒的功夫,那五個黃巾賊呼嘯一聲,直直地就朝他們沖了過來。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那執弓的黃巾賊竟然一邊跑著,一邊就張弓搭箭,「嗖」的一聲便射出了一發。
一個公子哥兒應聲落馬,死活不知。
這一下大傢伙兒全慌了神,有幾個催馬就逃啊。包括是勛在內,剩下幾個沒逃的也各自把弓給舉起來了,「嘩啦啦」箭如雨下,其中只有是勛一箭射中了那名黃巾賊的肩膀,但可惜箭力已衰,對方只是微微一顫,隨即拔了箭再度衝上。
是勛目測,剛才這段距離得有近四十步,以自己的弓力,能正經射中目標就是菩薩保佑了,還想傷人,難哪。
正琢磨著,就見那黃巾賊竟然把才剛射中自己的那支箭搭上了弦,瞄著是勛就是一箭射來。是勛當時是嚇得魂飛天外,趕緊雙腿一磕馬腹,胯下坐騎朝前方直躥出去,那箭擦著他耳邊就飛過去了,唬得他一身的透汗。
他心裡害怕,手裡可沒閒著,轉身便是一箭——只可惜還沒掌握到騎馬射箭的竅門兒,這一箭飄飄悠悠、飄飄悠悠的,也不知道飛到哪個時空去了。
轉瞬間,那四個執近戰兵器的黃巾賊就到了面前,「噗」的一聲,一名公子哥兒就被捅了個透心涼。剩下的再不敢放對,紛紛催馬,四散奔逃。
在這第二撥逃跑的人當中,是勛的坐騎最先跑起來,他大著膽子,一邊用大腿夾住馬腹,一邊雙腳踏蹬,讓屁股脫離馬鞍,暫時性地挺腰直立了起來。這種姿勢雖然維持不了太長時間,但已經足夠他扭轉身來,朝身後再射出一箭了。這一箭堪堪中的,插入了一名舞刀的黃巾賊大腿,那人「啊呀」一聲,單膝跪倒。
就這麼一回頭的功夫,是勛眼神瞟到,一團黃影如同閃電一般倏忽而來,手起一矛,搶先落跑的一名公子哥兒便栽倒在了馬下。接著「撲通」一聲,又有人落馬——並沒有受傷,根本是被嚇掉下來的。
是勛不管不顧的策馬狂奔。可是他騎術實在糟糕,一方面怕馬跑快了自己會被顛下來,另方面也壓根兒不知道該怎麼鞭策才能讓坐騎加速,結果才跑出去不到半里地,就聽得身後又有馬蹄聲疾響,並且逐漸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