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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勛有時候還想,子桓之才,不在子建之下,為的捲入政治漩渦,忙著跟兄弟們勾心鬥角,所以到他後期,才把文藝給荒疏了,而在這條時間線上,或許未來的成就將更在曹植之上,也未可知啊。
不過在原本的歷史上,曹丕青年時代便雅好文藝,實為建安風骨之領袖,故此才能與曹操、曹植並稱「三曹」,成為漢魏之際文壇的一朵奇葩。這條時間線上更不用說了,是勛還在幽州的時候,就聽聞曹丕見天兒與相府文學之士詩文酬唱,在許下文名很盛。自己回來也好幾個月啦,終於趕上他的文會了嗎?
根據曹淼的轉述,曹丕此次主要請的人,包括王粲、陳琳、阮瑀、徐幹、應瑒、劉楨——所謂的「建安七子」,除了一個從荊州跑益州,目前在劉備麾下吃閒飯的孔文舉外,全都邀請了。此外還有路粹、繁欽、邯鄲淳、丁儀、苟緯、劉廙、仲長統等等,再多曹淼也記不住。
而且據說曹植也會過去給哥哥捧場——曹彰就算了,那孩子雖字子文,其實不文,可以說是曹操諸子中唯一沒有繼承老爹絲毫文學天賦的變異體……
是勛一開始不打算去的——文會這種玩意兒最麻煩了,真要當場命題賦詩、作文,以他穿越以後多年培養起來的實際才能而論,倒是也不為難,可是水平就不敢保證啦。昔日在雷澤之上,還能夠蒙蒙吳質家鄉的那些庸儒,可如今與會的全都是當世大家,或者即將成為大家的曹植等輩,以自己一向的文名,你就算做得跟丁儀、苟緯他們一個檔次,只要比不過王粲、陳琳,那仍然丟臉啊!
可是沒想到,第二天曹丕又親自上門來請——這回沒帶老婆過來,多少是個遺憾。是勛就推辭說我如今政務繁冗,哪裡還有什麼詩興呢?而且你也知道我這人腦子慢,憋書齋里精雕細刻的什麼《別賦》啊、《為曹公討袁紹檄》啊,等等,還算拿得出手,至於倉促間做成的《白露後良日因思兄弟而作》(何期見明月)、《持節使關中以辭至尊》(太白何蒼蒼)之類,卻就相當的粗糙和生澀啦。加上最近狀態不佳,我就不去丟醜了吧。
曹丕緊著勸:「姑婿無乃太謙乎?丕自總角以來,即日誦姑婿之作,口有餘馨,若以之為粗,則丕等詩文乃當棄東溷矣……」要是說連你的作品都粗糙,那我們的玩意兒乾脆扔廁所里算了——「即姑婿無心為文,亦可品評吾等陋作,必有裨益。群皆盼之久矣,姑婿勿辭也。」
是勛說這樣啊……那咱們說好了,我要是對題目無感,真就不附和啦,光賞賞你們的作品就完。曹丕連聲答應,這才興高采烈地去了。
既然說好了,是勛就琢磨著,那去也無妨啊,萬一要趕上一個好題目,我心中正有成作可抄,亦可顯揚聲名也。話說這兩年不在許都,平常所作的詩文也少,不會有人誤以為我是郎將要才盡了吧?豈有此理,本來無才,何言盡耶?去文會上露一個臉,那也不無小補啊。
再說了,曹丕所邀的文學之士,絕大多數都是曹操幕府中人,跟他們打好關係也是很有必要的。
故此預先抽時間做足了功課,到了日子,乃身著常服,頭戴縑巾,搖著雁毛扇便大膽而往。等到了曹丕在許都城外的別墅,曹丕、曹植兄弟迎出門外,是勛打眼這麼一瞧,赫,真嚇了他一大跳!
第二十一章、藏富於山
曹操曹孟德,可謂在漢末奢侈頹靡的大環境中,陡然颳起了一股儉樸之風,這人也不好吃,也不好穿,也不喜歡住大房子,除了女色以外,貌似並無尋常官僚們普遍的貪慾。後世說曹操日常布衣蔬食,被子上有補丁,女眷不著綾羅,這多少有點兒誇張,就是勛之所見,非大宴則菜色尋常,但肉還是有的,家居常服也不乏絲綢錦繡,只是皆非上品而已。
至於被子上的補丁,是勛沒注意過,反正曾經多次寄宿曹家,給自己這種客人蓋的被子,那肯定是乾淨、整潔,沒破沒補的。
可是即便如此,別說以曹操如今的身份和地位了,即便普通的郡一級官員,如此儉省,那也是很罕見的啊——近年來儉樸之風颳起,官員們紛紛仿效甚至矯枉過正,那另說。好比他是宏輔就辦不到,不但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而且這沒有棉布和羽絨服的年代,你讓他夏天穿葛不穿綢,冬天穿麻不穿裘,打死他也做不到啊!
回想少年時代在樂浪的艱苦歲月,真是一在天堂,一在地獄,乃知由儉入奢易,由奢返儉難也。
其實曹操也是如此,他之所以起居儉樸,一是天性使然,二是環境所逼——錢都要花在軍費上,哪兒捨得好吃好穿啊——等到馬齒漸長,中原地區的生產也逐漸恢復、府庫充盈以後,免不了就要開始研究好吃好穿了。在原本的歷史上,曹操後來寫了《四時食制》——很難想像一個完全不在意美食的人,能夠刻意搜集那麼多的佳肴——而且還在鄴下建造了超級輝煌的銅雀台。
只是起碼在這個時候,《食制》未著,銅雀台更是連影子都還沒有呢,曹操仍然是一位自奉甚儉的官僚異類。
然而是勛到了曹丕在許都郊外的別墅一瞧,卻著實嚇了一大跳,就見圍牆高聳,樓高三重,雕樑畫棟,真是豪富無比啊。而且仔細觀察,就見格局、布置大有巧思,非鄉下土財主所有也——想想也是,主人不但是丞相公子,還是當世著名的文學家,兼通藝術——而這些巧思麼,也都是必須花費大量金錢才能完美體現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