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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趁著稱帝的機會,把兩派的首腦全都拱上三公高位,卻剝奪了實權,暫且把這矛盾給按了下去。
可是曹魏既得交、廣,復定涼州,已經對蜀中形成了三面包圍之勢,遲早都會發兵來攻的,對此,蜀漢君臣並未貪圖安逸而放鬆了警惕心。尤其曹魏得國時日尚短,中原地區還有不少士人心向炎劉,蜀漢外派的間諜因此如魚得水,異常活躍,對於曹操打算三道發兵,於本歲秋後來攻,自然也摸到了一些端倪。
消息報至成都,劉備即召群臣商議。龐統和法正雖然喪失了對於具體事務的掌控權,於國家大政方針的發言權尚在,當即就在朝堂上展開了激烈的爭論。
法正的建議,是固守漢中,以使曹軍無隙可趁,主動撤退,然後再等待天下大勢之變——或者等曹操掛掉。他說了:「易云:『重門擊柝,以待暴客,蓋取諸豫。』今可於漢中憑山建壘,封閉各道,以候敵來。於武都可命驃騎將軍(馬超)聯絡羌胡,側翼夾擊之,或可避來日之大難也。」
龐統一撇嘴:「孝直所言,果能破敵否?」
轉過身去,舉笏以向劉備:「陛下入蜀,已將十歲,而府庫尚不充盈,野有餓殍,所部並南夷、青羌,亦不過十萬之數,若俱驅之漢中,倘賊循江以向三巴,或自交趾而向南中,又如何處?若分守各要,漢中如何『重門』?」
劉備集團的財政狀況是比較糟糕的,原因就在於昔日劉璋治蜀,顢頇暗弱,搞得地方豪門與中央政權相互敵視,進而又引發了趙韙等人的長期叛亂,劉備入川拿到手的,本來就是一個爛攤子。在原本的歷史上,劉備能夠出到十餘萬大軍討伐東吳,也就到頭啦,這還多虧了入蜀之前先有荊州,多年積聚所致。可是在這條時間線上,劉備入蜀前基本就是棵無根之草,光蜀地那點兒產出,可真不夠他消耗啊。
所謂「天府之國」,其實也就指的成都盆地那一小片兒地方,田土尚算肥沃;雖曾一度攻取交、廣,問題那地方實在太過偏遠啦,而且貧瘠,真的對中央稅收沒能產生多少補益。
原本歷史上諸葛孔明在劉備死後,以天才之能獨執蜀政,在曹魏完全不理睬的前提下積聚數載,又下南中,才終於湊出了五六萬人一出祁山——那還得靠側翼有盟友東吳,以及跟自己暗通款曲的孟達在,可以不設重兵防守。如今蜀漢三面皆敵,正如龐統所言,你不可能不分兵把守啊,那麼能夠參與漢中戰役的,究竟還剩下多少人?能夠攔得住曹魏大舉來攻嗎?
還有些話,龐統並未明言,那就是現任漢中太守、北部督是李嚴,乃法正的嫡系。論私,他不能把全軍都壓在漢中,從而極大擴充東州黨的軍權;論公,他還真瞧不大上李嚴。李正方自視過高,而且跟法正一個性子,都不善於跟人交往,與同僚之間矛盾重重——其麾下牙門將王沖就因此而叛逃曹魏去了——雖然漢中之戰不大可能以李嚴為主將,但他終究是地頭蛇啊,客將入漢,再被他氣出個好歹來怎麼辦?
所以龐統的建議是搶先對曹魏發起進攻,以打亂曹軍的攻擊節奏,然後才有機會極大殺傷敵軍,使得曹魏三五年內都不敢再正眼以覷蜀漢。
龐統提議,兩路出兵,一由馬超出武都,聯絡羌胡,以牽絆曹魏涼州方面的軍事力量,二自褒斜路直取關中。
法正當即提出反對意見,說以攻代守是可以的,但恐怕作用不大——「褒斜道狹,大軍難行,且敵已命重將屯郿縣,恐難取事。」
軍師將軍徐庶提出來:「若慮道狹難行,可出祁山,循山西坦道而行,輸運亦易也。」
法正一撇嘴:「若自祁山出,是向天水也,與驃騎攻涼州何所異耶?」你照樣只能牽制對方涼州方面的力量,對於雍州方面,仍然只能防守啊——反倒削弱了固守漢中的兵力。於是轉向劉備:「若欲以攻為守,可出者唯涼州也,請仍以正計,使驃騎聯絡羌胡,而主力固守漢中。」
於是兩派在朝堂上各執一詞,爭論不休,一直商量到天黑也沒能拿出個各方面都能接受的方案出來。劉備被迫退朝,返回內廷,正打算派人召關羽、張飛返都——打這種大仗,我還是跟老兄弟們多商量商量吧——突然宦者來報:「太尉求見。」
劉備急忙整頓衣冠,親迎龐統。龐統見面就問,今天在朝堂上的爭論,陛下您究竟傾向於哪一方啊?劉備沉吟不語——你自己沒能說服法孝直,如今跑來逼我表態,我怎麼可能把心裡話直接講給你聽哪?
龐統說了:「固知陛下難以取捨也。今日之勢,坐守必覆,往攻或可保安,譬如熊、狸相爭,熊力倍於狸,然巧不如也,乃當以巧破之,純以力敵,安有勝算?」
劉備說我也想打出漢中去啊。然而我軍雖耐苦戰,漢中地勢又好,終究如你所言,府庫不夠充盈,假如曹魏有積聚夠打一整年,咱們估計打上五個月就要破產了,怎麼可能長期防守不反攻呢?只是孝直所言也有道理,出兵武都,不過打亂對方涼州方面的部署,而其主力本在雍州——可是人把雍州守得鐵桶一般,咱們根本就打不出去哪?如之奈何?
龐統答道:「世無不克之城,難得無隙之守,要在尋隙而搗其腹心,以巧破力耳。未知陛下肯聽否?」
劉備聞言,不禁雙睛一亮,說你發現對方防守上的弱點了嗎?趕緊說來朕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