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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上奏,說輔國曹洪殿上失儀,混亂秩序,襲擊大臣,但念其舊功,應當罰金。曹髦心說他都差點兒把崔琰給打死了,怎麼能夠如此寬鬆放過?直接就給駁了,要御史再議。
曹洪子曹馥、曹震等到處求爺爺、告奶奶,找人幫老爹說情。病榻上的夏侯惇指點他們,要想救子廉,除非太皇太后出馬。所以最終他們求到了山陽公主頭上——那是太皇太后卞氏親生之女啊,卞氏所生曹植、曹彰、曹熊等皆死,光剩下一個曹丕,此前差點兒捲入謀逆大案,哪兒還敢摻和這類事兒啊,那就只剩下山陽公主可以幫忙遞話啦。
果然通過山陽公主的求情,卞氏出馬了,對曹髦說:「陛下必欲殺子廉耶?須知梁、沛之間,非子廉無有今日!」曹髦還挺委屈,說我怎麼可能屠戮先帝所留重臣呢?我只想給他一個教訓罷了,但你瞧,曹洪他本人不依不饒的……他要是肯贊同新政,並且向崔琰道歉,我馬上就能放他出來。
卞氏說曹洪位至輔國,國家上公,崔琰只是亞相而已,他怎麼可能拉下臉來向崔琰道歉啊——「崔季珪若能服其心,如藺相如服廉頗,子廉必負荊請罪。然今勢不可為也,若久囚禁,必寒功臣之心。」即以太皇太后命傳旨,使寬放曹洪,命其歸家,閉門反省——你別再出來惹事兒了,希望時間可以消除你和崔琰之間的嫌隙吧。
曹洪這個氣恨啊,回到家裡整天拍桌子摔碗,咒罵道:「何宏輔之病耶?昔不肯治崔某,乃使小人得志,此皆宏輔之過也!」
第三十三章、而魏其死
曹髦尚未行過冠禮,理論上不可親政,而必須由重臣輔佐,代行王權。當然啦,再小的皇帝那也是皇帝,真要跳出來說幾句話,即便不考慮秋後算帳的問題,群臣亦不可當耳旁風也。所以能夠制住曹髦的,要麼是是勛這種功勳元老而兼宰輔重臣,要麼是曹德這種皇族元老——只可惜曹去疾天生小透明屬性,沒人真把他的話當一回事兒。
此外尚有一人可以約束曹髦,那就是太皇太后卞氏。雖無血緣關係,卞氏終究是曹操的正室,小皇帝名義上的奶奶,即便按傳統來說婦人不當干政,但她若執意插手,小皇帝是不敢不恭聆教誨的。
當然曹髦心裡肯定不爽:奶奶你要是直接如漢初呂后般攝政也就罷了,如今口口聲聲說不干涉政事,卻又阻攔我遣夏侯充出征,又下詔赦免曹洪,如此則功臣、姻戚以你為靠山,自可肆行無忌,即便我將來親政了,還能夠約束得住嗎?
心中委屈,必要向人傾吐,那當然只能找崔琰、楊修啦。然而二人亦無可如何——我們還能管得了太皇太后嗎?只能跟隨著小皇帝喟嘆而已。崔琰下來,再與心腹商議——申宗、曲文皆已外出,眼前就光剩了一個何晏啦。何平叔原本就比較反感卞氏:先帝視我若子,卞後卻不肯關照,他兒子曹丕當儲君的時候,還數次阻撓先帝授我以官,其母子竟如此可惡!
所以何晏趁機就說:「赦輔國事,必山陽公主諷太皇太后為之也。公主為太皇太后親女,下嫁是氏,則太皇太后與是氏幾同一體,君等欲變是氏之政,必為所撓——今輔國得赦,堅不聽命,誠恐新政難行。」
曹洪主動跳出來反對新政,卻並未得到什麼實質上的懲處,而且還不肯認罪,那麼有他做榜樣,小人必群起仿效,您的新政還可能推行得動嗎?
崔琰皺眉問道:「如之奈何?平叔可有以教我否?」
何晏說從前的事情只能由他去,咱們力量尚且不足,還無法徹底扭轉局面,但要警惕類似事件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演——「盍使內外隔絕,太皇太后不見公主,自不干政矣。」
崔琰雙眉一軒,說你瘋啦,你要真這麼搞,跟政變有啥兩樣?別說皇帝不可能答應,就算真這麼辦了,公主想見親娘,也是你攔得住的?太皇太后長久不見其女,難道就不會起疑心嗎?一甩袖子:「平叔智昏矣,且退!」
何晏被崔琰轟將出來,心中頗為憤懣:是你向我問計的,我出主意你若不採納還則罷了,開口就罵我「智昏」,我如同先帝假子,什麼時候吃過這種癟啊?!是你丫被曹洪一笏板給徹底打萎了吧!越想越是不爽,當晚即召朋友前來飲酒,以抒愁腸。
幾杯酒落肚,嘴就沒有把門兒的了,即將前後事逐一道出,還說:「崔季珪誠書生也,不堪與謀!」
朋友勸他慎言,便即告辭而出,急命御者:「往是領軍府上去!」
這個朋友不是旁人,正乃陳泰陳機伯,夤夜求見是復,將何晏所言合盤托出,說這傢伙瘋了,竟想隔絕太皇太后與公主,不過崔琰倒是不傻,沒聽他的。
是復跺足道:「惜哉,若彼肯聽,吾事協矣!」
是復這些天一直以照顧老爹為名,躲在府里不見人,其實黨羽四下串聯,早就給崔琰他們挖就了一個深深的陷阱。想當日他與桓范密議,說我有一計,或許可以一舉鬥垮老爹的政敵——
「家父曾語我一寓言,雲某國主幼,輔政大臣二,其一老而多智,其一少而跋扈。少者欲奪老者之權,老者不與相爭,歸宅安養。少者乃以為老者不足慮,即用私人、亂舊政,至朝野側目。老者知時至矣,勢成矣,始一振臂而四方景從,即害少者……」
其實這正是是勛跟他說的,在原本歷史上,司馬懿是如何一舉鬥倒了曹爽。是復就問桓范,你覺得咱們趁著我爹病危,也照此而行,可不可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