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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皇后一板面孔:「此國事也,汝何得置喙?雖然,是宏輔我家姻戚,向以忠耿著稱,必無二心也。人言紛雜,何必理會?」公主說我也是這麼勸老公的,但老公卻舉出樂毅、章邯等例子,說大將在外,必受人忌,再有謠言煽動,恐怕是氏亡無日矣。是氏若亡,那女兒我怎麼辦哪?娘親你可得給女兒做主啊!
於是通過卞皇后的協助,曹操精神頭一好,便即召見是復,好言撫慰。是復趁機就說了:「三人成虎,孟母投杼。此謠言必蜀人所造,然亦不可輕忽也。陛下聖明,必不為惑,然恐朝臣紛紜,御史聞風而奏,即陛下亦不得不責懲家父也。何如即召家父還,易以他將?」
曹操斥責道:「臨陣易帥,取敗之由,豈可因謠言、讒譖而更變耶?卿以為朕燕惠耶?抑胡亥耶?!」
是復趕緊跪下磕頭,說我絕不敢把陛下您比作亡國的昏君哪。可是為了堵住悠悠眾口,使我爹在前線沒有後顧之憂,希望陛下您可以遣人散布另外一則謠言,如此這般,或許能夠保全我是氏。
曹操聽了是復所言,沉吟良久,說如此一來,就恐怕壞了你爹的名聲。是復趕緊說了:「不忠為其大污也,即置酒高會,小污耳。」曹操又問:「此計亦佳,其卿所自籌者耶?」
是復心說我可不能說是自己琢磨出來的,我一貫裝傻,突然間變聰明了,曹操必然起疑啊,只好暴露桓范:「臣安有此智?此門客桓元則所獻策也。」曹操說不錯啊,你是家還真是藏龍臥虎——「何不薦之使仕?」是復忙道:「元則不欲別道進,正待科舉而仕矣。」
曹操點點頭,說好吧,我會處理此事的,你且下去。
於是說是勛不懂打仗的謠言就這麼著傳開了,果然順利轉移了焦點,然而曹操並未因此而下詔責問是勛——他還打算等是勛滅蜀以後,再找藉口收拾他哪,現在還不到發動的時候。
正巧是峻回歸洛陽獻俘,是復即將此事前後因果,備悉相告,請是峻帶話給老爹,後方我已經幫您給穩住啦。此番秦宓跑來遊說,正好前一刻,是勛、是峻兄弟密談,是峻已經通報給了是勛知道——所以二人才會相視一笑,笑中的含義:此等拙計,安能動我哉?
隨即是勛隨口敷衍秦宓,說你少來離間我君臣,要降便降,若不肯降,那就好好守備成都,待我擊破劉封之後,即往相攻也。秦宓一瞧自己白費了半天口舌,倒是也不沮喪,也不就此落荒而逃,反而對是勛說:「宓有密言,請都督摒退左右。」
是勛心說你還有什麼花樣啊,我倒是有點兒好奇呢,於是即命是峻等出帳,獨自與秦宓相對。二人密談良久,等到送走秦宓,是勛當即召集眾將,下令說:「今糧草不繼,雒城難克,且暫退兵。」
第三十五章、謠言之力
是勛藉口糧草不繼,要求暫且撤除雒縣之圍,後退到綿竹,眾將聞言莫不愕然。曹真裹著創傷,首先站出來表示反對。
曹真說了,是參謀(指是峻)才剛運送數千石糧草過來,加上咱們從前的存糧,足夠吃一個多月的,而且從漢中方面,糧秣還在源源不斷地運入蜀中,雖說消耗甚大,可也遠不到難以為繼的地步啊,您怎麼說糧草不繼呢?是勛瞟他一眼,回復道:「吾觀雒城防禦甚嚴,前又被馬超挫吾銳氣,恐倉促難下也——子丹可保旬月必克乎?若頓兵堅城下,久難克陷,而漢中餘糧將盡,彼時即欲安退亦恐不得也。」
曹真說我保證不了一個月便即攻克雒城,但這不是後退的理由啊——「吾氣雖挫,敵亦新敗,如奮力攻城,克之可期,若即退去,候敵氣緩,雒城、成都再相交遘,事恐難協也。」
是勛一皺眉頭,心說倒是我把問題想得太過簡單了,拿軍糧說事兒確實有點兒荒誕,只好現找理由圓謊:「非也,吾若緊逼,恐敵併力,若緩攻勢,彼必爭鬥。且暫退綿竹,積聚糧草,待足三月所需,敵亦紛亂,即可前取雒城,並下成都。且今子丹被創,亦當急歸綿竹榮養也。」
曹真心說你前半截話說得還有一定道理,可後半截就是扯淡啦,先不說我的傷勢並不嚴重,你要是真那麼擔心我,早就該把我跟沮授一起給抬走啦,為啥沮子輔都已經抵達綿竹了,你才想起來——哦,曹子丹也負傷啦,應該找個安全的地方養傷啊。這理由未免也太過牽強了吧!
旁邊張郃也勸:「吾若退歸漢中,蜀人或再齟齬,今止退綿竹,距雒不過五十里耳,如暴客仍距門首,彼安肯相鬥以使我得趁其勢者耶?」要麼咱們一口氣退回漢中去,說不定劉封、劉禪會大打出手,如今才後退五十里啊,你當對方全是傻的,大敵就在身邊,還敢鬩牆相鬥?
徐晃補充說:「然也。昔都督說呂布暫退,以使段(煨)、賈(詡)相爭,可取漁人之利,時布在河東,段、賈在河南,所距甚遠,故此計可售。今二劉若爭,我軍旦夕可抵雒城下,即彼爭心生,亦不敢為此險計也。都督三思。」
是勛一拍桌案:「吾為大都督,總統軍兵,意已決矣,卿等無復言也。」我是在給你們下命令啊,不是跟你們打商量——「即退綿竹,敢違令者,節鉞在此!」說著一擺袖子,便即退帳。
眾將出得帳外,莫不議論紛紛。有人就指出來了:「前蜀中密使來,見大都督,相談良久,即令退兵。其中得無委曲耶?」大傢伙兒一打聽,敢情是勛召見蜀使的時候,是峻也在座中,於是就來找是峻探問:那蜀使究竟跟大都督說了什麼話?難道說吳懿、李嚴有歸降之意,所以都督才暫且退兵,先讓他們跟劉封火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