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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虞拱手陳情:「陛下,臣以為,如今天下大亂,不可墮志士報國熱情。明日朝議,當實授宗親劉備正六百石官職。此人如今驟得盛名,為天下志士關注。只有讓他無償得官、才能一併鼓舞那些關注他的志士。
臣今帶八百萬錢前來,求陛下授其官後,再下明詔聲明其並未花錢,給天下報國志士留點念想。」
劉宏一開始還有些懵逼,都沒反應過來,為什麼劉虞明明是多給了錢,態度還這麼客氣。稍後才反應過來,那兩百萬錢是額外下詔的勞務費。
還是大宗正忠心為國啊!其他公卿怎麼就沒想到這樣為朕分憂呢?
「此議大善!朕便恩准所請!宗伯,以後還有這樣應該弘揚的義士名臣,爾等應該及時勸諫於朕!」劉宏欣喜准奏,似乎在為自己發現了一條新的財路而興奮。
反正大漢朝的吏治都爛到根子上了,舉孝廉制度已經荒謬到了各種瘋狂作秀和利益輸送賣人情。
就算朕不賣,地方上的太守們就真的毫無私心舉薦賢才麼?舉上來的一樣是關係戶啊!而且那些關係戶送的好處,還被手握舉薦權的太守賺走了!
這多讓劉宏心疼?
在他看來,他是皇帝,天下的官位都是他拿來做人情的籌碼,憑啥要讓地方官上下其手?
皇帝直接把官賣給個人買家,沒有中間商賺差價,不好嗎?
可惜的是,他的興奮並沒有引來劉虞的響應。
劉虞語氣沉重地嘆息勸諫:「陛下,天下有多少真正的道德義士值得如此明詔特赦,您還不清楚麼?而且人一多,必然行事不秘。
到時候大家心知肚明,知道別的『明詔特赦』的人也是給了錢的,甚至是比平常人給得更多,那麼那些志士的名聲,恐怕會更受摧殘!
老臣此議,只是偶爾不得已而為之的權宜之計!還請陛下……唉。」
劉宏又有些失望:「罷了罷了,那這種舉動,便少做幾次吧。朕今日便授宗伯特許,從此以後,凡是要恩旨特赦、免貢上任的清官,都由宗伯上報。該當如何,好自為之。」
賣官也是有不同的銷售渠道的,平時哪怕是西園賣,劉宏也得給十常侍這些營銷部工作人員分提成點數,這是古今皆同的,不可能讓宦官們不拿錢白幹事。
宦官並不是坐著收錢的,他們也很辛苦。要跟官員討價還價、商量扣率。淡季還要主動打折促銷、拉攏轉化潛在客戶。比如崔烈就是典型的「可買可不買」的潛在客戶,是因為遇上大促、折扣力度大才沒忍住掏錢。所以一定要給宦官一些好處,鼓勵他們抬價和促銷的積極性。
所以,如今再特許劉虞,也不過是劉宏在這末法之世,最後再多開闢一條秘密銷售渠道罷了。這條銷售渠道不會被其他經銷商指控串貨,還能賣出高價,豈不美哉!
第043章 劉涿郡亦知世間有孔融耶?
四月初一,例行的朝會日。
三公九卿,乃至十常侍把控的內廷、少府諸臣僚,統統其集南宮正殿德陽殿,參加朝議。
確切地說,是「集議」——朝議分兩種,有皇帝親自參加、有君臣奏對的叫「廷議」。只有百官自行議論、最後出結果到皇帝那備案一下,叫「集議」。
而劉宏近年來已經很少參加廷議,今天當然也沒來,大臣們早就習慣了。
但只要皇帝最後蓋章確認了,臣子就不能指責皇帝「不勤政」。至於這個章是劉宏蓋的還是張讓趙忠幫忙蓋的,外臣也不知道。
或許是議題的關係,最近幾期,十常侍和他們的爪牙都比較收斂,大臣們主張的議題,也都很快通過。
因為如今屬於「賊情擴大期」,朝廷需要討論很多點將平叛、穩定局面的人事工作。而十常侍手下的嫡系普遍不如外臣善戰,在這種時候一貫要蟄伏。
隨著最終的「集議會議紀要」被圈定、送到內宮讓皇帝備案確認,不少朝臣都鬆了口氣。
不過,理論上他們還不能馬上散去。而要等「會議紀要」送到內宮、陛下按流程用璽之後,才算集議正式結束。所以放鬆下來的大臣們,也就在德陽殿上竊竊私語。
「子干,看來最近十常侍倒也有所收斂,我等的任命奏請都通過了,總算是大漢之幸吶,他們居然沒有在點將時作梗。」尚書鄭泰慶幸地跟同僚盧植小聲耳語。
盧植卻顯得沒那麼樂觀,他憂心忡忡地嘆道:「公業,你還是嫩吶——三年前,黃巾賊初起時,他們不也是潛伏爪牙隱忍。
當時我奏請陛下廢除黨錮、任用清流,開始也是一一準奏。可半年後呢?等我與張角相持於廣宗,張讓趙忠是如何派遣左豐等賊欺上瞞下、攬功推過的!若非皇甫嵩挽狂瀾於既倒,當年的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鄭泰聞言,立刻默不作聲,被當頭潑了一瓢冷水。
他的資歷比盧植短,三年前黃巾賊剛爆發時,他還不是尚書,所以盧植提起舊事教訓,他就沒法接話了。
但這並不妨礙他代入盧植描繪的灰暗前景,與盧植一起心情沉重。
十常侍每次都是等官軍和反賊進入相持階段後期、即將展開戰略反攻時,才會活躍起來,下山摘桃子,在定性分功勞的時候多撈一票!
兩人的沉重嘆息,很快引來了其他無所事事的朝臣。
一位九卿服色的高官,湊過來用指點的語氣說:「子干、公業,何必自隳其志,滿朝正直之士,難道不會吸取三年前的教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