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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張郃、文丑這次打攻堅的時候,就投入過不少鐵甲兵,一開始才進展那麼順利——但這些士兵身上的鐵甲,至少有三分之一,是沮授年初的時候打彈性防禦、從關羽那兒繳獲過去的。
尤其是那些鍛鋼胸甲,袁紹那兒根本就沒有這種產品,那就幾乎都是之前剝屍體繳獲的了,袁紹那邊至今還在生產普通札甲和魚鱗甲,一錘子一錘子鍛打出來的,沒有水車鍛錘。
於是,張郃文丑看似推進了一些地盤,實際上卻把沮授為他們攢下的家底又送回去了相當一部分。
……
六月二十五日夜,作為袁軍前進基地的懷縣,城中居然是一片歡慶之狀,因為袁紹要慶賀「成功將關羽掌握的河內三縣三陘分割包圍,將來各個擊破也指日可待」,酒席就擺在懷縣的河內太守府里。
可見部隊一多,主帥與前方脫節,就容易出現這種情況。傷亡對於袁紹來說只是一個數字而已,他看到的更是成功把關羽分割包圍。
既然都分割了,以袁軍如今也有槓桿式投石機等利器的現狀,破城還不是遲早的事情?到時候還怕關羽突圍麼?
沮授要是早點不計傷亡這樣打,不就輕鬆搞定了?關羽的兵馬雖然也精銳,但六萬人被分割在三座城裡,還有後方的幾個關卡,互相不得救援。
關羽還傻呵呵地捨不得放棄任何一個重要據點,野戰防線被分割了依然要死守城池,這不是找死是什麼?
二十萬大軍分批往上堆,不就每一處都形成局部優勢兵力,把敵人殲滅了麼?怕強攻城池傷亡大,也可以酌情圍困幾座存糧不久的,攻餓並用,隨機應變,豈不美哉。
沮授,婦人之仁!不堪為帥!打仗哪能怕死人,一開始多死人是為了合圍成功後的成建制殲滅迫降敵人!
袁紹的這種想法,偏偏還得到了許攸的極力吹捧拍馬,愈發堅定了其固有認知。其他隨軍謀士一看許攸得到嘉許,也不甘心馬屁被他一個人拍了,向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郭圖,也是跟著吹噓起袁紹的「果決」。
沮授雖然伏低做小換來了隨軍機會,面對這樣的環境,也是根本沒有機會直諫,袁紹的酒宴上他還得跟著強裝笑臉,祝賀袁紹取得的局部突破。
從太守府離開之後,當晚,沮授就憂心忡忡地琢磨,該如何巧妙地迂迴提醒一下袁紹,別中了關羽和諸葛亮的計策,用一條條不值錢的破防線和幾個看似沒退路、實則有退路的破縣城,就消耗了袁紹軍數以萬計的生命,更要防止士氣因為傷亡而重挫。
想來想去,自己跟許攸的梁子已經結下,只能另外找人。
「郭圖為人貪鄙,趨炎附勢,智數短淺。且如今許攸得勢,郭圖斷不會仗義執言。逢紀雖然略有軍機見識,但他跟許攸是南陽同鄉,軍略上也不會違背許攸。
田豐沒有隨軍,其餘謀士多碌碌之輩,只剩荀諶、辛評可以商議、共謀勸諫主公。」
沮授心中盤點一番,決定優先找荀諶。
荀諶此人,演義里壓根就沒出場,但正史上他也算是袁紹身邊的重要謀士了,歷史上官渡之戰的時候,就有帶荀諶隨軍參贊軍機。
不過袁紹那次對荀諶的重用也有一定的偶然因素——因為荀諶在官渡之戰前,是建議袁紹速戰速決的,剛好對了袁紹的脾性。相比之下,歷史上田豐在官渡之戰前是建議袁紹別打、沮授是建議袁紹相持緩戰消耗曹操。
由此可見,荀諶在戰略眼光上,跟另外兩位袁營頂級謀士還是側重不同的。
對於荀諶的年齡,因為沒有明確記載,但按推算來說,應該是荀彧之兄。
如今,因為蝴蝶效應,荀諶在袁營的地位明顯低於沮授和許攸,也就跟得罪人的田豐差不多。
沮授不了解荀諶的立場,就先去找他了。
「沮公夤夜而來,必有所教?快請。如今戰事順利,沮公似有隱憂?」荀諶見到沮授的時候,還有些詫異,他覺得今天懷縣城內的慶功氛圍很不錯,為什麼沮授一臉沮喪。
沮授也不客氣,分賓主落座,侃侃而談:「只是攻破關羽之前與我們相持用的那些防線,就折損了如此多人馬,實在不能算勝。友若可知道前軍傷亡麼?」
荀諶:「未及查問,畢竟傷亡折損,也算是軍機秘要,主公覺得無所謂,我們何必多問,如果傷亡多了,數字流傳,反而有損軍心。」
沮授一愣,他沒想到荀諶是這麼一個好戰分子,也是不關心傷亡只關心戰略進取。
他只好自問自答:「我看過了,張郃、文丑二將軍,三天之內已經累計戰死六千餘人!負傷者一萬三千人!還有一千多重傷員,估計挺不過這兩天了。
剩下的傷員,如今天氣暑熱,傷口多易化膿,就是再惡化病死數千,我也是絲毫不會覺得意外的——如此慘重,友若還以為這是勝仗麼?」
荀諶倒是依然冷血:「雖然現在損失慘重,但是如果能把關羽留在這三城的守軍圍殲了,這點傷亡算什麼。」
沮授:「問題就在於我們根本沒機會圍殲!張郃之前沒能在突破沁水防線後、把關羽野外守防線的兵馬圍殲,被關羽用戰船接回野王城裡了,這就很說明問題。
就算我們把這些城池團團圍死,關羽也只會藉助守城戰的機會,大量殺傷我軍。等我們的槓桿式投石機把城防基本砸爛、城池不能再守的時候,關羽也會從水路把軍隊收縮撤回去。我們在沁水上游沒有船隻可用,他走水路突圍時攔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