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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見了關羽中規中矩的調度,顯然水戰之能至少不在嚴顏之下,嚴顏也就慌了神。
他剛登岸迂迴不久,就遇到南門外數百幽州騎兵以逸待勞攔截,關羽軍中的騎兵自從巴郡戰役以來還沒開張過,早就憋壞了,好不容易逼出一次城外野戰的機會,還不嗷嗷叫地瘋狂衝殺上去。
嚴顏部下眾人都是乘船追擊、剛剛登岸,除了嚴顏本人外都沒有馬,嚴顏也只好硬著頭皮殺上去了。
他最後唯一的倚仗,便是自己那點還說得過去的武藝。至少此前張魯帳下諸將的武藝,肯定是遠不如嚴顏的(甘寧不算張魯帳下武將)
即使是劉焉帳下的眾多武將里,嚴顏如今的武力值應該也是第一的——十年之後,張任的武藝或許能超過嚴顏。但現在張任也還只是一個二十出頭出身貧寒的年輕人,剛投奔劉焉還沒混上什麼官職,得以基層軍官身份慢慢往上爬,武藝也未大成。跟三十七八歲的嚴顏比,那也是打不過的。
嚴顏知道黑夜之中突圍,低調最重要,所以什麼話都沒喊,就悶聲不響衝殺,很快倒也被他揮刀砍殺了三五個幽州精騎,略微衝出了一個缺口。
但隨著此處遭到突破,關羽軍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來,一直在陣後冷眼旁觀的關羽,終於發現了這混亂戰場上的要害所在。
「也是個使刀的,好!今日正好來個痛快!」關羽眼神一眯,竟然有些興奮。
嚴顏黑暗中就聽到一陣頗有節律的馬蹄聲自遠而來,明顯是直奔他的,也立刻高度戒備,武將的直覺讓他意識到有危險臨近。
「鐺!」地一聲大響,雙方都是一個試探性的高難度單手掄刀揮擊。
關羽是拖刀,而嚴顏只是樸素的以肩為軸借力橫掄。這也是夜戰視野不佳情況下、用刀高手保持距離了解對手的常用伎倆,免得一下子逼得太近沒有迴旋餘地,被什麼出其不意的怪招暗算。
而這一刀的結果,也是兩人當中一人心態凝重起來,另一個則是愈發興奮。
關羽雖然用了拖刀,力量上卻沒有出全力,因為他本來就不想直接殺死嚴顏。
至今為止,嚴顏謹守職責守衛漢室城池,並未有跟張魯明著勾結的罪行,只能說是奉命而行不讓關羽過。劉備既然是要來征討張魯、查張魯和劉焉的內幕,就要爭取劉焉手下那些忠於朝廷的官員。
反賊和宗賊、豪帥的人必要時可以殺,朝廷武官不能亂殺,畢竟靈帝還沒死呢,要遵守官場規則(其實這個月就要死了,還有不到十天,但關羽不知道。)
對於嚴顏這種人,最好的辦法是生擒之後、能直接講道理招降那是最好。不然就關押起來,等李素清理出劉焉跟張魯勾結的證據之後,再以鐵證告訴嚴顏:你信任效忠的頂頭上司益州牧劉焉,才是勾結反賊之人。
到了那一步,九成概率能招降,要是那樣都不降,那沒得說,屬於冥頑不靈,再明正典刑不遲。
關羽因此第一刀留了手,但既然嚴顏擋住了,第二刀差不多可以用全力了,他知道秒不掉的。
「呼——」這一刀的風聲,竟不似是刀槍之類銳器的破風之聲,反而似是斧錘之類的沉悶呼嘯。
嚴顏也是練了二十多年刀法之人,聽著這刀聲就覺得不對勁,黑暗中下意識的格擋已然有些走形。
數招一過,嚴顏刀法愈發散亂,被打得微微有些懵。
「這關羽用刀,竟如此不拘於招式?以刀化矛中宮直進,抑或正砍之後立接刀背反砸、如錘法中的亂披風一般,當真了得。可這種招式如何殺得了我?莫非他還想將我擊暈擊傷生擒?」嚴顏一邊格擋,心中也有了些想法。
如果直接讓他跟一個拿長矛或者鈍兵的敵將對戰,他當然也知道如何防備,但怪就怪在每個人對付每種兵器時,心中都是有一套肌肉記憶、自然反應的。一旦遇到敵人兵器不拘於招式揮灑自如,一時之間就會很難受。
嚴顏已然承認,關羽的刀法比他高出不止一個檔次。
勉力支撐了二十幾個回合之後,儘管關羽留力不想傷他性命,還是成功將他一個刀背斬挑下馬來。
「嚴顏已被活捉!余者投降不殺!我們是鎮西將軍麾下朝廷大軍!對抗朝廷死了也不會有撫恤的!還會連累家人!」
閬中守軍唯一的信心來源就是嚴顏的堅持抵抗、給士兵們灌輸公事公辦,所以當嚴顏被擒後,今夜隨他出戰的士兵十有七八都立刻放下武器投降了,其餘零星抵抗也很快結束。
關羽還想連夜叫開城門,但是黑夜之中未果。但這也不要緊,因為第二天天亮之後視野清晰,再把嚴顏綁著塞著嘴晃了一圈,閬中便獻城投降了。
關羽入城之後,整頓人馬、收編官兵,隨後把嚴顏綁到縣令正堂。
「我屢次勸降,你依然抗拒朝廷,如今最後給你一次機會,可願投降。」
嚴顏搖頭嘆息,悲憫坐在地上:「我蜀中有投降將軍,無投降縣尉。我只知廣漢之地自有廣漢官員鎮守、巴郡之地自有巴郡官員鎮守、鎮西將軍越境了!如今再降,如何對得起戰死的弟兄,豈不是我見識不明,陷他們於罪?除非我上官讓我投降,否則要殺便殺。」
關羽還想給個機會:「知錯能改,尚能贖罪,此戰死傷不過數百。你若能投降之後為前部,招降嘉陵江沿途各縣,使他們不得阻撓我軍將戰船運往墊江、支援宕渠,也算是將功折罪了,後續數縣少死之士,又何止這幾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