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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芷還請弟弟在她在城西浪水渡口、皋蘭山北麓新建了一點點的山莊裡飲宴接風,參觀自己的新產業。
山莊很簡陋,還是個大工地,畢竟房子都才開始蓋了半個多月,還有些民房是現成買來的。
皋蘭山腳就是諸葛家新的棉布工場了,從女老闆的山莊裡俯瞰眺望就能看見,工場裡已經投資了一兩千台棉布織機。不過因為時間倉促,目前已經造好、可以請織工投產的機器,不過五六百台,其他還是半成品狀態。
不過如果只是這種不需要創意的「簡單重複擴大再生產」,派個管家來管也就是了,根本不需要諸葛芷這種眼光毒辣的老手親自過問。
諸葛芷親自來了,親自深入考察,顯然是能注意到西涼這邊的工商業建設規劃還存在很多問題,有太多需要改良和激活的地方了。
諸葛芷請諸葛亮和李素吃飯的時候,也不見外,直截了當就提出來了:
「右將軍,恕小女子直言,我來蘭州郡看了半個月,除了典農中郎將國淵國子尼兢兢業業,至少把屯田和普及種棉花弄得井井有條,別的規劃諸如徐庶徐縣令所為,著實還有改進餘地,才能更好調動民間投資共襄盛舉。」
李素微微一笑:「我和阿亮二月底的時候到這兒,已經提出了不少意見了。有些整改措施只是徐庶還沒來得及執行。」
諸葛芷喝了一口甜米酒,誠懇地查漏補缺:
「我也問過,徐庶還沒改的這些,都是技術上的規劃。如果再增補一些政策上的優惠,能更加激勵引誘商人為國花錢的熱情。」
李素暗忖:自己的蝴蝶效應,究竟放出了一個什麼怪物?莫非把諸葛家的某個人逼得全心全意撲在做生意上,就能爆發出這麼大的自信心,真的有很多劃時代的創見麼?
李素倒是不至於覺得諸葛芷的智商能和諸葛亮相提並論。但是在諸葛家所有兄弟姐妹中,諸葛芷年紀和諸葛亮最接近,或許從小交流比較多吧。
加上為了家族的利益,從此走上了不同的路、不同的奮鬥方向,在做生意和激勵商人熱情方面,諸葛芷算是術業有專攻了。
諸葛亮從四五年前開始就專注於技術,理科知識,後來又把精力放在博覽群書和學習政務上。對錢的激勵效果不如姐姐敏感,也很正常。
李素便虛心地請教:「諸葛姑娘但說無妨,有什麼讓我們『不懶政』的建議,可以促進工商,我們採納便是。」
諸葛芷也不好意思說得太直白,委婉建議:「西涼之地,遼遠廣闊,遠勝益州。但地勢平坦,只因缺乏連貫一體的河流水運體系,故而遠途運費損耗依然巨大,統治徵收不便。
我來此半個月,也看到右將軍您大力推廣水陸篷車,甚至都不息免徵民間『專利費』,誰想造都能造,這固然是惠民了。但西涼官民窮困太久,讓他們自己慢慢發展,怕是拿不出太多錢來造篷車、轉運物資發展工商。
按照關將軍和徐縣令那樣的治理,怕是今年秋收之後,張掖武威酒泉等地,棉花豐收了,也沒有足夠的車船把要賣往東方關中乃至關東的皮棉運出去。指望西域商路,又怕銷量不多,豈不是白白積壓?
錢和物資就是要生產出來立刻花出去,變成新的物資擴大生產,這樣工商建設才快嘛,哪能讓貨一直等著。」
李素無奈苦笑:「道理大家都懂,那你以為該當如何?」
諸葛芷一咬牙,斗膽說了些大逆不道的話:「我的想法還不成熟,到時候一起西行探索的路上,再慢慢成型吧。目前只有一點雛形,請右將軍斧正。
我覺得,如今天下的商人,都是低買高賣,自負盈虧,並不會把『運輸』的錢直接問貨主收取。比如一百斤皮棉,在張掖或許只要兩千錢,運到武威、再運到蘭州,供這兒的水車紡紗工坊加工,賣兩千五百錢。
水車紡紗紡出來後,去掉損耗,變成九十斤紗線,值三千錢,能織三匹寬幅厚棉步。織完之後成品布賣三千錢一匹,織布環節再賺兩倍。每一步的成本,都是通過在下一步產品上加價來回本的。
這樣的話,每個商人在運什麼貨不運什麼貨、加工什麼生意不加工什麼生意時,就得先算運什麼最賺,每個商人都算,多費精力?而且有些生意明明短缺,將來會漲價,商人響應卻很慢。右將軍您說過,術業有專攻,要讓做一件事的人專注於就做這件事,才能做到最好。
所以,應該讓一部分商人別管每件貨品的利益高低、各地差價,就專注於投入錢糧物資,造車船搞均輸,明碼標價,在河西走廊沒有水路的地方,篷車運貨一百漢斤一百里路多少錢。
任何商戶覺得這個運費有利可圖、幫賣他的貨能有賺,願意搏一把的,就專職僱傭這個經營車船的商行幫他運,車船行就不承擔風險了,也不管貨主的貨到了之後是賠是賺。運東西的就專注運,不用動腦子算各地物價高低,可以讓錢多的巨富快速投錢擴大運力。」
李素眼前一亮,諸葛芷這個想法,確實把「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發揮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就跟西方進入大航海時代後期之後,公司制也完善了,把海運物流業單獨抽取出來——大航海時代早期的西方航海船主,都是自負盈虧,比如葡萄牙西班牙人那些剛混海時,往往自己也是貨主,就靠賺貨物差價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