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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羽說著說著,忍不住喟然長嘆。
李素也是默然,不知道怎麼勸說。
沒辦法,靈帝的最後兩年,賊亂爆發頻率確實有些魔幻,不知道歷史的人,身在其中,肯定會覺得難以理解——
張舉餘黨引爆了青州黃巾軍和泰山賊;
明年翻過篇去,春荒的時候不出意外還會有豫州的葛陂黃巾軍;
涼州羌亂反正始終斷斷續續打不完,韓遂、王國總要時不時對皇甫嵩和董卓來一下;
南匈奴於夫羅駐紮河東導致當地百姓負擔過重、引出白波賊、并州從南到北徹底糜爛;
南匈奴的反漢派偽單于須卜骨都侯徹底全力南下劫掠漢地……
就算張舉滅了,起碼還有五路大規模兵亂。
李素沒法解釋,也就撇開不談:「雲長,別想這些了,反賊雖多,我等但盡人事,聽天命。你也是讀書明理之人,應該看得懂我與蔡公寫的《殿興有福》之論。
首倡者只要沒有把大漢弄得軍閥割據,那麼無論再來多少首倡者,都是不得好死必遭天譴。天意不絕炎漢,無非是如今大漢內部的矛盾積累過多,需要釋放。來復之時,豈有定乎?釋放之後,總有否極泰來、明主中興。」
關羽頷首,深覺心服口服,這才掃去了頹廢之氣。
李素便繼續說道:「另外,你可千萬別以為烏蘇本人被困於泰山郡,烏蘇部就沒有威脅了。實際上說不定會更麻煩——張純始終不曾與張舉屯於一處。昨日擊破張舉本營時,你們應該也知道,有不少叛軍潰兵逃散去投張純了。
依我之見,遼西和右北平有丘力居跟他反目,張純定然是呆不久的,所以他唯一的可能,就是帶著上谷烏桓的難峭王,一併遠遁遼東,並沿途收拾張舉潰兵、素利殘部,到了遼東之後,說不定還能說降跟大漢有仇而又暫時沒有首腦的烏蘇部留守人馬。
張純嫡系始終有上萬可戰之兵,難峭王戰士也不下萬人,再加烏蘇、素利各一部,加起來算一萬多,逃散的張舉潰兵一萬多——依我之見,不出一月,張純完全可能整合全幽州殘餘的全部反漢勢力,戰兵依然有四五萬之眾,仗遼東險遠而不歸王化。反攻遼西他是沒膽子的,但在遼東割據當土皇帝,完全有可能。」
當然了,雖然敵人依然強大,但李素和關張公孫瓚這一波文武並用的猛攻,療效還是很顯著的。
如果不滅張舉不拉攏丘力居,如今面對的還是十五萬人以上的叛軍。
削敵十萬,收復兩郡,這一波的成果必須肯定。
關羽捻須思索:「如此說來,下一步朝廷定然是要大哥和公孫瓚、還有幽州其他將領,並立平定遼東了?如今已近臘月,天寒地凍,今年肯定不會進取遼東了,還是先肅清右北平和遼西地方。不過明年可有得忙了。」
一伙人喝酒聊著,天色已晚,管子城南門外,人聲嘈雜,李素關羽等人連忙上城去看,果然是劉備的人坐船運糧而來。
劉備擅會籠絡人心,重逢李素當然免不了再關心一番。
眾人重新添酒置餚,很快連公孫瓚都聽說劉備來了,也來一起同席。
公孫瓚加入之後,酒圈上的話題也變得拘謹起來,很快往功名利祿、朝廷賞賜上引。
沒辦法,劉備陣營諸人,如今還比較淡泊名利——主要是因為他們立了功之後,李素就會想辦法運作、劉備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李素隨便花他的錢。
所以自從李素加入陣營後,劉備這邊的人再也沒遇到過立了功沒官升的不公待遇,久而久之他們也就不關心KPI了。
但公孫瓚不一樣,他買官的錢經常花不到位,立了功沒官升的事兒也見多了,更主要是被圍城半年,總覺得與時代脫節,那就三句不離升官定功。
「玄德!你這半年可是升得快,愚兄都差點琢磨不明白了!你定然深受劉幽州賞識、深諳論功行賞之秘要!你要是還拿我當師兄,便說說這次的平叛之功,朝廷會如何定奪!難不成我被圍半年、牽制住十幾萬叛軍,還沒有功勞麼?」
公孫瓚問出這個問題時,顯然是因為悲憤鬱悶,有些喝多了。
「兄牽制那麼多叛軍,使敵不敢撤圍,這不正說明偽帝張舉知道兄長的厲害,怕縱虎歸山補給兵力後再也打不過兄長麼,朝廷定然會秉公處斷的。
此番最大的功勞,自然是使君的運籌之功,若非使君十數年積威,何人能招降丘力居?至於其次,備與兄長的作戰之功,應該也是兄長略高……」
劉備為了給公孫瓚面子,只能這麼說。
但實際上,他來的路上,已經大致知道劉虞報功的心思了。
首功還是劉虞的。
次功,應該就是他劉備自己了——因為最終會把收復右北平全境的功勞,絕大部分算在劉備頭上。校尉鄒靖,都尉焦觸、張南,他們最多分走一兩成。
而收復遼西郡的功勞,倒是公孫瓚占一大半,劉備軍占一小半。而擊破張舉大營、殲滅數萬鐵桿叛軍,這個應該也是公孫瓚占略多,畢竟公孫瓚兵力多,交功時斬獲的首級也多得多。
至於平張舉過程中第四名的功勞,應該就是李素了。
其實,如果是完全出於自發、跟班超出使鄯善國時那樣,偷襲斬殺了偽帝張舉,或者是說服丘力居斬送張舉首級,那李素封個列侯絕對是綽綽有餘的——班超殺了匈奴使團逼降鄯善王就封了定遠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