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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林邑國土最南之地,才有大江河入海的肥沃平原,比流經交趾郡的紅河更大,是該國立國後主要種稻區域。自與我大漢交惡後,林邑王區氏、外戚范氏恐我大漢報復,在肥沃的大河入口另立陪都,以免舊都離邊境太近,被我大漢一鼓爾破。
我之前曾航行抵達此大河河口,尋當地土人貿易,畫下地理圖本,回程後還特地請教過熟悉蠻務的滇州調任同僚,言此大河便是滇州的瀾滄水、在流出滇州地界後,在崇山莽林中再蜿蜒不知三四千里,方抵林邑國新都。
所以,正因林邑國土少大河,故該國雖不缺水,但絕大部分國土多靠連日多雨、搜集雨水、天然蓄水湖泊供給百姓,而不靠江河取水。
林邑南部,雖然也廣種水稻,但只是在人口相對稠密的城邑周邊種植,便如前述瀾滄水兩岸。
其餘鄉野之地,尤其是漫長的沿海瘠薄之地,林邑人不修水利,少種稻穀,多種耐鹽雜樹。只事稼穡,卻不灌溉施肥,任谷木自生自滅。
我軍如若從海路攻入林邑,還要擔心的一點,那就是當地百姓都少有食用林邑稻,稻米只是林邑富人用於收稅、囤積財富的糧食,普通人則吃草木之實、果樹木干之粉。
我軍如果繳獲不到他們的糧米,又吃不慣當地的木頭,就只有速戰速決,靠海船隨軍運去軍糧。
不過,好在林邑自我大漢故地日南郡以南,所有城邑均無城牆,便是國都也只有木柵。所以不存在據城死守相持,只要野戰殲滅敵軍,便可決定勝局。」
這番話有條有理,有詳有略,說完之後,不僅趙雲眼前一亮,就連其他魯肅手下的同僚官員,也對這個執掌一支商船隊的年輕小官刮目相看。
雖然這些內容有點匪夷所思,與外人的刻板印象有很大不同。但細細想來,還是有很多乾貨,憑空編造不出來,至少是腳踏實地調研過了。
畢竟哪怕是21世紀的國人,一說起越南,都會有個刻板印象,覺得「土地肥沃,降雨充沛,所以全境只要有平地,都是高產的水稻區」。
畢竟林邑稻/占城稻就是那兒傳過來的嘛,發源地還能不擅長種水稻?
但事實上,後世的越南,也只是湄公河三角洲、紅河三角洲和九龍江沖積平原幾個地方集中巨量產水稻。
大部分漫長貧瘠的、無大河注入的海岸線,哪怕有植被農耕區,也種不了水稻,都是種的相對耐鹽鹼的經濟作物。說白了,就是地理環境多山缺河,所以國土才那麼狹長——
歷史上法國人19世紀來割殖民地的時候,割成這樣不是沒有道理的。就是因為國土寬的地方地皮肥沃,值得深入內陸割占。
而割得窄的地方,就是因為貧瘠多山爛地,所以只割海岸線邊一丁點,稍微深入內陸,白送給法國人一開始都不要(當然後來工業發達、過了幾十年第二次來擴大殖民時又要了,那是後話,所以才有了寮國)。
一千八百年前的漢人,卻能夠克服這方面的「刻板印象」,打探到這個程度的敵國地理特徵、後勤供給難點,並略加科學分析,已經挺不錯了。
趙雲聽後,捻須嘉許:「汝乃何人?是何出身?現居何職?」
那個魯肅手下管商船隊打探情報的小官答道:「屬下步騭,章武元年同賓貢科明算出身,十七歲入仕。中舉後被司空府功曹暫代吏部除授,撥到荊州魯使君帳下,分管部分海船通商,歷任至今。」
按照朝廷法度,科舉取仕是要吏部統一銓選分配官職的。不過兩年多前第一科考試的時候,因為組織準備工作倉促,當時劉備在派李素到襄陽上任時,額外發了一道特旨。
臨時授權那一年的南場科舉取仕,錄取來的候補官員,李素都能直接在他總督的南方各州境內授予官職。
這是一項非常大的人事特權,要不是特殊時期、第一次搞,劉備也不至於如此放權,因為這是很容易導致割據的。也就李素這麼受劉備信賴的人,才事急從權偶爾為之。
於是乎,那一年幫忙建議授官的實權,就落到了司空府功曹從事張松、王累等幾人手中。因為李素太忙,那些剛考中的候選小官具體怎麼分配,李素根本不可能有精力親自來擬。
只能是張松組織一個班子討論,先按照哪些官位有缺、大致把人排進去,然後拿名單給李素看,李素最後拍板微調。
李素懶得微調的那些,就直接按張松等人草擬的意見發下去了。那一波,著實讓張松撈到了一大票官場人情——
李素本人心裡對這一點當然也是門清,但他就是念在張松在首屆南場科舉的組織中,幫他做了不少事情,平衡各方利益穩住局面。
張松當時還把得罪人的活兒攬過去了,就像法正為劉備本人做的那些背黑鍋的操作一樣。所以李素事成之後,要獎勵張松,就給他這麼一次隱性權力。
還別說,因為章武元年南場科舉取上來的官,都是張松分配的職務,後來多年後總算是成為張松仕途上繼續往上爬的一個助力。
張松後來也算是在三四十歲的時候,勉強爬到了上卿的級別,晚年還得到了榮譽性的三公職務。考慮到這一世的張松並未為劉備李素建立什麼定鼎基業的奇功,能有這樣的結局已經算是仕途很順利了。
……
這些後話暫且不提,反正這步騭的出仕,也算是機緣巧合,陰差陽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