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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知道後來公孫瓚和劉虞是有矛盾的,就懷疑公孫瓚在讓下屬突圍告急的時候,是不是報憂不報喜做了手腳。
幸好,公孫瓚拍到薊縣求救的信使、也就是之前殺出重圍的那個名叫文則的勇士,因為回不了管子城,把告急密信送到之後,這一個月來一直就在薊縣軍中聽候調用。
李素就輕描淡寫找了個藉口,說是生平最喜歡跟萬夫不當的勇士結交,拐彎抹角把文則請出來,好好喝了一頓酒。
那文則好歹也聽說了李素跟典韋、關張之類勇猛著稱的中層軍官關係不錯,也不疑有他。這麼一個沒有城府的武夫,很快被李素灌醉後套出實情。
李素從文則那兒知道,公孫瓚讓他突圍時原來把城中的兩萬百姓也驅趕出城了、文則是跟著百姓潮混出城的。
於是李素立刻判斷出:公孫瓚確實是抱了「會哭的孩子有奶喝」的心態,在製造恐慌訛詐劉虞呢。
李素立刻把這個情報上報。
「使君,公孫瓚誇大了困難。我算了筆帳,他的糧食吃到明年開春是沒問題的——原本是只能吃到九月,但那是兩萬多人一起吃的情況下。現在,城裡事跡只剩五千人了,兩萬人的糧食給五千人吃,可不就能吃到開春了麼?趕出來那兩萬,也被圍城部隊招募從賊居多。」
「什麼?公孫瓚居然驅趕百姓、使之被迫從賊?就為了節省城中糧草?」劉虞聽說這個消息時,也是震驚得目瞪口呆。
他天性還算仁義,所以根本想不到那種殺紅了眼的冷血將領會做出如此剛毅果決的決策。
李素連忙提醒:「使君,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公孫瓚也不知道那些百姓會被叛軍收留,他只是希望此消彼長減緩耗糧——這條情報的關鍵,在於到時候談判前,讓叛軍知道我們知道管子城裡不缺糧,我們知道公孫瓚一時半會兒餓不死。」
劉虞也很快冷靜下來,嘆道:「對對,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伯雅,你做這些細作準備的活兒,也有一手啊,普天之下各州刺史的別駕,我看沒有哪個有你這般精熟了。你來幽州,真是幽州之幸。
公孫瓚這邊,就這樣吧。叛軍的糧草可支用多久、有沒有算計清楚,可不可以想辦法削弱,這些問題可都有眉目了麼?」
李素胸有成竹:「這幾日還沒來得及細想,不過昨日漁陽都尉張南聽說這事兒如今交我負責後,建議了一條計策:說是往年遇到這種與叛亂胡酋相持耗糧的局面,可以派出兵馬趁著敵軍空虛、越境進入右北平郡境內搶收軍糧、割麥燒田。
如此,至少使敵我轄區交界的糧食,少被叛軍收割一些。他還說,如果邊地防務薄弱,甚至要連我軍控制區邊緣的麥子也提前割了或者燒毀,堅壁清野以免資敵。不過,我總擔心,使君會覺得殘忍虐民,故而對此計尚不敢自專、留檔未用。」
劉虞果然聽了很生氣:「什麼叫往年遇到胡酋叛亂也是如此?怕是郭勛、陶謙任刺史時是這樣放縱的吧!我當年當刺史時,還能讓胡人反了?
安天下當以百姓為重,就算要堅壁清野,也不能害百姓糧食絕收、白白餓死。沒了這季麥子,百姓休說熬不過來年春荒,恐怕連冬天都熬不過了。」
劉虞畢竟是愛民仁義之人,怎麼想都下不了「讓淪陷區百姓跟叛軍同歸於盡一起餓死」的狠心。
趁著麥子還沒熟,就把邊境各縣的麥田不分敵我統統燒掉?那也太歹毒了!
李素想了想:「那這樣吧,我親自下去視察一下情況,看看有沒有什麼兩全其美的變通之法,最好是既不餓死百姓,又能餓死叛軍。」
劉虞無奈而無望地微微搖頭:「既餓死叛軍、又不餓死百姓?這怕是痴人說夢了。罷了,我也知道此事太難,我也迂腐,辦不成也不能怪你,盡人事聽天命吧。」
李素連忙安慰:「使君仁德愛民,不忍百姓餓死,怎麼能說是迂腐呢。有使君的仁義感召,屬下只覺渾身充滿幹勁,思路迅捷,說不定下去看看,真能找到解決之道呢。」
聽李素這樣歸功於領導的彩虹屁,饒是劉虞閱人無數、早已免疫諂諛之言,也是被拍得飄飄然渾身舒泰。
誰讓「愛民仁德」這個標籤,素來是劉虞內心最引以為傲的呢。
「那……就辛苦伯雅了,敵我軍糧損益之類的謀略,確實需要下去好好看看,空想是想不出來的。」
……
要下基層調研,身邊就得有兵保護。
李素從劉虞那兒回來,只好再去找劉備借人,說是要幾百親兵護衛,去漁陽郡和右北平郡的敵我戰區邊境巡查一下,看看今年的秋糧是否有搶收或者提前燒毀的可能性。
劉備想了想:「那是漁陽都尉張南的防區吧?張南跟我素來不睦,已經有多次摩擦。去的人太多了,恐怕反而引起越俎代庖的反感。
這樣吧,反正現在一時沒有戰事,我儘量挑精銳騎兵一千人,讓雲長、幼平保護你去。如果遇到叛軍,就全軍儘快後撤。」
趙雲已經被李素要走了,張飛還躺床上養骨折呢,劉備把關羽周泰派給李素,已經是傾其所有了。
兩天之後,李素就帶著一千精銳騎兵來到漁陽東部邊境視察,當地官員聽說他是使君特派來巡視的,也是非常客氣配合。
如今已是七月中旬,幽州各郡的田野上,都是黃綠相間的茁壯麥穗,再過最多一個月,就能正式收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