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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關羽的青龍刀也不是擺設,居高臨下砍立足未穩的敵人不要太輕鬆,一上午被關羽殺了兩百來個之後,直接目睹戰友被關羽標誌性地砍飛的曹兵士卒,怕不是就有數千,占到曹操全軍的百分之幾。
這樣的傳染源擴散開來,曹軍還不個個都堅信了之前敵人一直是在演他們,故意示弱就是為了多殺一些。
大半天的血戰之後,到了下午時分,曹軍的攻勢終於徹底崩了。城防還不夠鬆動,守方地形優勢本來就太巨大,還這麼疊加士氣打擊,這仗鐵定沒法打。
曹軍來的時候如潮水涌動,退去也如退潮一般稀碎,殘肢斷臂狼藉。
……
當晚,入夜時分,曹軍帥帳。
曹操本人都是目光有些呆滯,吃飯的時候都魂不守舍,食不知味,壓根兒沒注意到自己吃的是什麼。
嘴裡的雞肋已經沒有肉了,可就是有些軟骨和血渣還帶著幾分咀嚼感,曹操就這麼麻木地多嚼了好幾十下,遲遲以為沒嚼爛,不肯下咽。
其他將領和曹操不是同帳飲食,所以看不到這一幕,而那些侍從又不懂讀心,見了這樣子也看不透其背後深意。
帳中一起吃飯又看得明白的,唯有軍師郭嘉。
不過,幸好郭嘉的眼色可比原本歷史上的楊修要好得多了,他看穿了也不會點破讓領導沒面子。
所以,郭嘉絕口不提雞肋的事情,只是假裝把責任往自己身上也攬一部分:
「還請主公不忘初心,這昆陽、葉縣兩地,本就是能拿則拿,得之我幸,不得也只是時運未濟。我軍出兵的本意,還有一層,乃是讓袁紹、袁尚寬心。
如今,既然知道關羽也在昆陽,只要把這個消息一散播,袁軍那邊上上下下,都會鬆一口氣吧?敵軍如此有備而來,昆陽之堅固可想而知。
何況,既然是有計在先,高順在博望坡被堵了十幾日,又何嘗沒有故意示弱的嫌疑呢?
高順和諸葛亮是真突破不了李曼成的當道堵路?還是篤定關羽可以堅守很久、先削弱疲敝我軍。等我軍士氣盡墮,他們才突破博望坡,與我們決戰?不可不察啊。
當初發動此戰,屬下也低估了敵人的決心和部署,害得主公投入過多,若是撤軍,自當請主公責罰此過。」
郭嘉誠懇地把現狀分析了一遍,給曹操一個台階下。
曹操心下雪亮,他哪裡聽不出來郭嘉這是在和稀泥分配決策錯誤的責任。
說到決策錯誤,郭嘉當初勸他打這一場,一舉兩得,既能偷點城搞點破壞,又能麻痹袁家,一舉兩得。郭嘉既然是提議人,肯定也有責任。
不過話說回來,郭嘉這種務虛派的提供思路的軍師,不會細節到教曹操怎麼打、打多大,每一把下注多少。這些具體的關節還是曹操拿捏的。
所以,後續因為沒忍住、捨不得,導致戰役錯誤地擴大化,這個額外擴大的損失,是曹操自己的鍋,不關郭嘉的事兒。是他自己小試水之後輸紅了眼、加大投注的。
曹操能把前面一半的心結抹開,後面這一半卻始終依然耿耿於懷,放下筷子恨恨道:
「此戰若退,將來如何?難道以後遇敵則避?那不就等於坐看劉備餐食天下了麼。連昆陽都攻不下,別的地方就好攻了?」
郭嘉誠懇苦勸:「主公,不可意氣用事啊。您應該知道其他城池未必有如此難攻。這昆陽別看城小,關羽諸葛亮怕是早就下了重本錢,廣為修繕。
這幾日屬下也看過了,別的不說,便是那種一面斜坡一面陡坡的羊馬壕,土工量之巨大,怕是在別處都可以修築一座同樣大小的新城了。
這些坡看似只有一人多高,可是寬度達五十步,比城牆的厚度寬了至少七八倍,折算下來,可不等於是一道底寬六步、高三丈的城牆了。
而且昆陽城牆能耐巨石反覆砸擊,跟諸葛亮用了石料修牆有莫大關係。這幾日大軍四處抓捕當地百姓拷問,也已經得到消息,諸葛亮是之前修南陽運河、破桐柏山埡口,才開採了那麼多石料沒處用,就近修昆陽的城防。
如此巨額靡費的投入,只要我們不攻此城,李素和諸葛亮的錢不就白花了麼。」
郭嘉苦苦分析,試圖讓曹操相信「繞過鐵板別踢上去,就是對花錢造鐵板的人最大的打擊」。
你跟一塊造出來的使命就是讓人踢斷腳趾頭的鋼板較什麼勁?
曹操聽著聽著,也是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今日決定退卻容易,只怕從此再無機會阻止劉備挖通桐柏山、修成南陽運河了。假以時日,荊益民力、物資源源不絕由漢水運至豫州,中原永無寧日矣。」
郭嘉:「但我們現在硬戰,同樣沒有勝算。運河終將修成,畢竟是一兩年後甚至更遠的事兒,說不定這一兩年裡,局勢能有轉機呢?說不定主公整合袁紹遺產之後,能夠勵精圖治、上下一心,對朝廷如臂使指。」
郭嘉的道理說得很明白了:我知道一直拖下去肯定是慢性死亡,但如果以某一個時間節點為限,再偷一波發育,未必不能等到敵人犯錯。
其實弱勢打強勢一方,正面打不過,那就只能拖時間偷發育,等敵人犯錯唄。
歷史上的官渡之戰時,荀彧勸曹操堅持下去、遲必有變,其實也是這麼簡單樸素的道理。只不過曹操真的等到了袁紹不斷犯錯誤,那就翻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