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3頁
另一方面,關羽判斷袁紹軍在投石車陣地搭建的過程中,對圍城防線的警戒肯定還是比較緊的。一旦投石車和攻城武器全部造好、正式投入使用、取得一定的進展後,才會鬆一口氣。而他等的就是這個鬆懈的機會,爭取事半功倍。
不得不說,關羽對於敵人的心理揣摩,還是非常到位的。
這番道理,普通看官或許沒法立刻反應過來,但是舉個例子就明白了:
但凡是玩《帝國時代》、《要塞》、《魔獸》之類遊戲的玩家,如果你的打包投石機在前進到發射陣地、展開搭建的那個過程中,你肯定是最緊張的。
你會拼命微操、讓長槍兵弩兵上前警戒、防止敵人的騎兵從城門裡衝出來破壞你的投石車陣地。而真等你的投石車架好開始瘋狂輸出、把對面的城堡箭塔城牆砸得四處冒火後,你的緊張心態肯定會有所鬆弛,覺得穩了,敵人至今都還沒衝出來,已經來不及了。
關羽利用的就是這種心態。
六月份的最後一天清晨,恰恰是袁紹軍投石車陣地全部完工的日子。
當天白天,野王城東西南三面、每一面城牆都面對了幾十架新造好的投石機,以每架每隔幾分鐘一顆一百多漢斤石彈的火力,瘋狂對著城牆城樓輸出。
袁紹軍的正式攻城,也又一次提升了烈度,不僅僅每一側城牆外都有成千上萬的弓弩手瘋狂躲在木牆滕盾後面拋射壓制,還有先登的鐵甲銳士拿著圓盾鋼刀釘錘短斧、跟著雲梯車蟻附登城。
壕橋車與掘城木驢通過已經被填平的壕溝陷坑、和已經被拆毀的羊馬牆,也是直抵城牆根,尤其是對著已經被投石車砸得缺損、塌落變低的牆段,繼續施工猛挖。
畢竟,這個年代的槓桿式投石車,準頭還是很成問題的,這就導致「不可能有兩發炮彈落在同一個彈坑」里的問題,變得更嚴重了。
往往前面一輪石頭砸出來的缺口,第二輪第三輪射擊中無法擴大,新的石頭砸到舊坑旁邊幾十步遠的地方、開了個新坑。這種情況下,就需要掘城木驢車對舊坑補刀、確保舊坑被徹底挖塌到士兵可以順著坡蟻附爬上去。
一整天的腥風血雨攻城,袁軍已經把野王城城牆的弄出了四五處高度塌落了一半左右的缺口。
原本開戰前,關羽把野王的城牆加高到了三丈,但那些缺口位置基本上只剩一丈五了,坡度也不如一開始那麼陡峭,塌落下來的夯土形成墊腳的坡度,也就只有六十幾度傾斜,手腳並用趴在土上已經可以慢慢往上爬。
好在這樣的缺口依然不足以破城,袁軍士兵每每朝著這些缺口蜂擁,都被關羽的鐵甲陷陣兵居高臨下堵口廝殺反推回來。
但這種搏殺,也比之前城外野戰防線的堵口肉搏更為血腥——
雖然防守方有居高臨下的優勢,每一個鐵甲陷陣士都可以在肉搏負傷之前交換掉更多袁軍先登死士。
但因為交戰位置的地形不好,關羽麾下的陷陣士也得站在塌方後搖搖欲墜的斜坡上防禦,往往遭到對面袁兵負傷士兵懷著「臨死前拖個墊背的」心態摔抱裹挾。
很多袁兵負傷之後,殺紅了眼,兩三個群毆上來,張牙舞爪死死抱住他們無法破防的鐵甲陷陣士,然後一起摔下城牆缺口。
那些袁軍士兵從一丈半或者兩丈的高度摔下去,還不一定摔死。而關羽的陷陣兵因為身穿幾十斤重的鋼鐵,被摔的時候往往傷得更重——墜落摔傷,正是最好的鈍器傷,非常克制鐵甲兵。
而且如今是夏天,鐵甲兵作戰本來就很辛苦,也不會穿著冬天時才穿的防擦傷棉襖內襯,一點墜落緩衝都沒有,落地瞬間就是嘔血內臟重傷,再被人瘋狂補刀,幾乎每一個墜城的漢軍士兵都是必死無疑。
漢軍傷亡總數看起來不如之前的野外防線戰高,但死亡率極高。
關羽親自督戰了一個上午,下午的時候他看場面雖然慘烈、但今天不可能被破城,就穩健地選擇了回去休息,讓兒子關平以及其他幾個參軍文官負責督導守城。
關平原本已經被這種血腥的「死前拖人墊背」打法微微震撼,有點懷疑人生,畢竟他跟隨父親征戰以來,至今才兩年,之前還真沒見過雙方都那麼賣命的血腥攻守城戰。
後來看父親那麼篤定地堅持回去睡午覺、繼續調整生物鐘以便後半夜出擊,關平的情緒才穩定了一些,暗暗告誡自己:沒什麼好擔心的,無非是換命消耗而已。父親覺得沒問題,就肯定沒問題。
……
一整個白晝的血腥廝殺,袁軍的傷亡幾乎趕得上前面四天的總傷亡了。但漢軍的死亡人數,則相當於前面四天總和的兩倍還多!總傷亡人數倒是只跟前四天總和一樣。
五天的攻城戰,漢軍總共死傷了兩千多人,今天一天就是一千多,死者六百餘人。而前四天每天才死不到一百個,尤其因為弩兵都有鐵甲保護,輕傷占了一大半。
入夜之後,袁軍終於退了下去,好好修整舔傷口。畢竟幾十萬人的大軍,普通士兵都有夜盲症,不可能都跟精兵部隊那樣吃動物肝臟或者別的補充夜視能力的食物,根本養不起。夜間攻城也就無從談起。
諸葛亮和關羽估計:野王城的城牆,至少還可以在投石機的猛攻下撐兩天,才能被徹底砸出幾乎平緩的缺口、讓攻城方可以不用任何梯子就直接衝進來打肉搏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