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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西漢滅亡了,長安周邊的舊皇陵翻新祭祀情況,雒陽的新朝廷也懶得管。所以杜陵杜氏這些家族,才靠著依然沿用的免稅政策錢滾錢越做越大,一邊免稅一邊在修皇陵和祭祀上偷工減料,完成原始積累。
周櫻聽完,鬆了口氣,覺得好歹交給她的活兒都忙完了,能打探的也都打探出來了,剩下的有夫君操心,她就不擔心犯錯了。
周櫻體貼地幫李素揉捏著太陽穴,懂事地說:「都是妾身不能幫夫君更多,還要勞煩夫君親自邀約橋蕤到上林苑赴會。」
李素淡然一笑:「我本來這幾天就要請橋蕤攤牌——我準備六月中旬,就把『準備暴漲調高長安糧價、歡迎各地商人高價賣糧來長安賑災』的消息,通過橋蕤傳達給袁術和劉表。
何況,橋蕤名義上也是京兆尹,他不想自己治下的五縣大規模餓死人,他就也該上心。我這陣子也了解過了,我們這邊好歹還是修渠撲蝗,多多少少能搶救些糧食回來。橋蕤是個武將匹夫,袁術麾下又缺乏擅長內政整頓的大才,根本沒人搶救百姓。
袁術控制的京兆五縣,情況其實比我們還遭得多,只不過現在還沒到秋收,看不出差距,秋收一下來,高下立判。我肯牽頭統籌這事兒,橋蕤還該感謝我呢。大家都帶上女眷,橋蕤才放心我不是想動武扣人。」
李素心情正好,就順勢懷著顯擺之心,把剛才跟劉巴、鄧芝說過的「模仿范仲淹和王安石的賑災秘法」,跟自己的女人也賣弄了一下。
周櫻聽說夫君要「讓長安糧價暴漲,引誘商人遠道而來賣糧」時,第一反應也是瞠目結舌,無法理解,反應比劉巴還不如。
李素得意地跟她講解了很多推演,她才似懂非懂。
不過這也正常,深閨女子,能學會如何社交就不錯了,哪裡會懂經濟和商業呢。
周櫻只是本著對夫君的關心,怕夫君惹事,想來想去,不放心地說:「夫君,此事哪怕真有你說的那麼神妙,可以救民,但百姓始終不知道『如果你不這麼做,他們最後會有多慘』,這種事情,怕是賣力不討好啊。
妾不懂什麼大道理,讀書也不多,只知以扁鵲之神技、想要上醫治未病,尚且被蔡桓侯諱疾忌醫。百姓之無知,過於蔡桓侯,夫君之神術,卻未必顯於扁鵲……」
李素擺擺手:「你這番話,倒是跟鄧芝相似,不過鄧芝是怕我們清算世家太慢,給他們時間如此造謠生事。只要正式實施之前,把造謠挑事的源頭掐了就好。我心中自然有定論。」
周櫻聽鄧芝想到過,就沒有多說,當晚只是好生服侍李素,讓他緩解疲勞。
但還真別說,三人成虎,聽周櫻也想到了這一點,李素第二天就忍不住反思——為什麼連鄧芝和周櫻都想到了,劉巴當時卻沒提醒他呢?
劉巴對於經濟規律的洞察,應該是遠遠高於鄧芝和周櫻的。
熟讀史書的女子都看得出來,劉巴不至於智商不夠。
動了這個念頭之後,李素忍不住往深了揣摩,然後自己嚇了自己一跳:「臥槽,劉巴該不會是去年為租庸調法改革背鍋背多了,這次不想再主動背鍋吧?他要是也看出這裡面的風險,怕不是怕我讓他以他的名義提出『漲糧價』的惡政,到時候出事了讓他背鍋?
連劉巴都如此趨利避害,莫非是他真心覺得這事兒會留下惡名,洗都洗不白,所以哪怕有大王力挺,他都不想主動沾染?」
一想到這兒,李素不由有些不甘心。
確實,上醫治未病,最怕的就是無法證明自己的功勞,反而因為病人沒生病,最後還以為自己白挨了幾針針灸、白吃了幾副苦藥,反而埋怨醫生。
偏偏李素還沒有設置對照組實驗——其實,要證明他的經濟學理論正確,有個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設置對照組實驗。
比如原本如果什麼都不做,京兆一百多萬百姓要餓死二三十萬,或者被迫流民逃荒。要是李素給部分地區提前高糧價、另一部分地區不做處理,作為「實驗對照組」。
那麼到時候,提前漲價區域該餓死的十五萬人或許才餓死一兩萬,而沒提前漲價區域依然餓死十萬到十五萬,那百姓肯定將來都會徹底記李素的好。
甚至不打擊挑頭散播謠言的韋康、衛覬,都不要緊了,到時候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可問題是,為了證明李素的正確,白白多餓死十萬對照組百姓,這個代價也划不來啊。
從頭到尾,李素的治療手段,都是把病人壓制在無症狀狀態,這人家怎麼感你恩嘛。
不過,李素想了之後,覺得還是船到橋頭自然直吧,為了證明自己的正確就多死十萬人,這種心狠手辣的事情還是干不出來。
他還是按照原計劃,讓鄧芝準備收網,另一邊,也給杜陵橋蕤發去了邀請函,約好了雙方只需各帶五百騎兵到上林苑赴會,商討買糧賑災,而且酒宴上帶的貼身侍衛不能超過五人。
第460章 讓鄉下人見識朝廷威儀
李素讓使者鄧芝跑了一趟杜陵,給橋蕤發了帖子,雙方說好了六月十五,在上林苑曲江池畔的樂游苑舉行會晤。
樂游苑是上林苑裡的一座附屬景點,在長安城東南角城外,漢朝的時候叫這個名字,到了後世隋唐,因為原本的建築和圍牆都沒了,只剩樹木水景,同時又被隋時擴建的長安城包到了城內,才叫「樂遊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