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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很自然而然想到了類似後世郵驛系統以郵戳日為準的做法。漢末的朝廷公文驛站雖然沒有郵戳,但也可以寫好日期再蓋上火漆印。
當然了,以李素的政治經驗,他就是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只要這個口子開了,未來肯定會有漏洞。
比如就跟朱元璋時期「洪武四大案」之一的「空印案」那樣,偏遠地區官員每年送報新檔案的時候,明明送晚了,還在封印上寫前一年臘月末的日期、然後蓋戳。
但不管怎麼說,這種造假的彈性空間不大,時間上稍微給地方寬鬆一些占點便宜,也不至於犯多大的原則性錯誤。
既然是改革剛開始不久,不能一下子抓得太死,那樣只會激發反抗。
而且好在劉備這人的脾氣比較寬容,哪怕將來統一天下了,也絕對不會像朱元璋那樣翻舊帳為了空印案瘋狂屠殺。
除了上述源於王累的意見,張松也提出了一條諫言,他說道:「司空,對那些世家大族派來圍考的不學無術之輩,褫奪其來年再考的資格,確實可以壓制世家大族。
不過,也有少數考得差的,未必都是來圍考的,或許是確係寒門、以品行聞於鄉里,被秉公斷事的郡守舉為考生。如果一次成績考同郡最後一名,就終生褫奪,會不會過於嚴苛?還是要給年輕時學問差的人以發奮自新的機會才好。」
李素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那就多給點機會。幕僚們群策群力,最後改成:
凡是一次考試考到同郡同科舉子最後一名的,下一屆禁考,不許再舉薦。但隔一屆之後如果品行確實被鄉里所稱道,可以再給一次機會。
但是如果一個人連續兩屆都考同郡同科最後一名、或者一生中累計三次考最後一名、或者一生中累計成績處於同郡考生後三分之一五次以上的,則褫奪終生再考資格。
雖然有點殘忍,但這也是州郡兩級保送制情況下的最優解了。
除非幾十年後,天下太平,科舉制再次大改革,把基層考生資格的獲取也考試化選拔,否則這個條例就得一直執行下去。
……
九月二十日,短暫數日的調研優化之後,李素把上述兩條科舉實施過程中的臨時優化,也公布明發給荊州眾文武。
這也不算朝令夕改,因為都是對今年考完後的下場、以及來年資格的限制,所以對政府公信力並沒有損傷。
蒯良、蔡瑁為代表的荊州世家大族,看了之後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意識到明年他們的日子會更難過。
不過好在蒯良今年已經給自己家族加賽了一個弟弟一個侄兒,還有一些雖然不姓蒯但也是唯他們馬首是瞻的親信黨羽家的子弟,所以明年就算暫時收緊,他們家短時間內也沒什麼重要人物需要加塞了。
相比之下,蔡瑁這些家族,因為之前的蝴蝶效應,劉表執政時期就沒有進入荊州權力核心,今年那麼擁擠他們也沒圍到幾個舉,後面幾年還積壓著不少族中子弟呢。
所以蔡瑁幾乎是鬱悶欲狂,親自登門拜訪,旁敲側擊與蒯良互通消息、訴苦求情:
「蒯兄,這李素一來,對荊州士人的壓榨,遠比劉使君在時,這是真不拿咱當回事吶。劉府君在時,我們何等優渥?他現在不但徵稅要搞租庸調輸,還把原本就屬於咱的晉身之階越卡越死。
咱要當斷則斷吶,否則數年之後,還不是被他慢慢掐死,最後什麼都不剩了。到時候我們就是想反對,怕是也無力反對了,荊州官場上被李素絕對掌控的官員只會越來越多。」
「蔡賢弟,你說的我也知道,這不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麼。李素這次是擁兵十萬來此,誰敢造次?忍忍吧。」蒯良倒也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他跟蔡瑁暗中表達了對李素不給人留活路的不滿,也表達了「荊州世家大族同氣連枝」的義氣,但不做出任何實質性承諾。
蒯良自己其實也知道,他就是安慰一下蔡瑁,真要他下狠手做點大事情,他是真沒那個膽子——他弟弟蒯越還在長安做官呢,這擺明了就是人質。他要是真敢亂來,他弟弟立刻人頭落地。
雖然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真關係到整個大家族的利益,死個親弟弟也只能忍了,但現在不是還沒到這一步麼。
蒯良也是想全家好好善終的,哪怕以後世襲做官的機會會越來越少,不能亂當出頭鳥。他快五十歲的人了,沒蔡瑁那麼大野心,蔡瑁如今才三十幾歲呢。
蔡瑁見蒯良不見兔子不撒鷹,見左右無人,不至於泄密告密,也稍稍豁出去了一些,進一步說道:
「蒯兄畢竟是襄陽郡太守,真要是豁出去有想法,未必沒有機會。首先您也算位高權重,小弟在荊州世家之間也頗有號召力,真想做的話,我在明,兄在暗。
咱來文的,可以想辦法暗中逼迫、誘導一些外地遷來荊州的世家大族、天下名士,鼓勵他們別再住在荊州了,搬家好了。
反正荊州也不是劉使君雍容坐鎮時那個荊州了,名士的生存條件很惡劣,李素也從來不賣名士面子不會用名士做官,他們留著也沒意思。
只要稍微鼓勵一些大人物離開襄陽、南陽、南郡,去投奔袁紹、曹操、孫策,劉備就不怕荊州人心惶惶掃了他的正統性麼?到時候,能打擊了李素的治績,引誘得劉備動搖,換個手段寬緩一些的人來總督南方數州,咱的日子也好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