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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雅,怎得都二更天了還不睡?」隔壁的關羽看他把油燈燈芯重新挑亮了些,迷迷糊糊中被明暗反差晃到了,不由有些起床氣。
「兄先睡吧,我想起還有封書函急著寫,可能對大哥有用。」李素一邊舔著筆一邊解釋。
聽說是劉備要用,關羽立刻閉嘴了,轉身朝里繼續睡。
李素便洋洋灑灑,把他記得的故事寫了下來,還略微潤色了一些驚心動魄的捏造細節,都是想當然的。寫完之後,對自己的故事還挺滿意。
漢朝人寫雜記都是很簡略的,因為竹簡木牘刻寫困難,抄寫也慢,要惜字如金。如果一個故事字太多,別人就懶得抄了。
但李素本來就是打算印刷的,所以不怕細節豐富不願抄,故事的可讀性可精彩性就比同時代的作品高多了。
不過,他審視了一遍之後,還是發現了一個問題。
自己的書法還是太醜了!要是直接讓木雕師傅按他的字跡雕刻,印出來恐怕也賣不出去。
「做點事真是麻煩啊,看來只能是我先把故事寫出來,然後花錢找個書法好的人幫我抄一遍,再讓木雕師傅按照那個書法好的版本刻。罷了,這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搞定的,還是先睡覺吧。明天覲見何進之後,再從長計議慢慢找書法名家。」
……
一夜忐忑無話。
第二天清晨,卯時三刻。
距離李素、劉備等人被召見的時間,還有一個時辰。
不過大將軍府上,已經忙碌起來了。
在召見外使之前,何進的幾個心腹幕僚,已經被提前招來議事,準備就幽州新爆發的賊亂,商討出一個初步的對策來。
受邀的賓客一共有四人——確切地說,是袁紹、曹操、鮑鴻等三個賓客,加上一個自己人,大將軍主簿陳琳。
何進位居中樞,他當然知道皇帝如今身體已經有些不好,開始謀劃籌建西園八校尉、以分外戚何氏兵權,好給並非何皇后所出的二皇子劉協鋪路。
西園八校尉的大致人選,何進也參與了博弈,基本上能料到。
設立西園軍何進是沒法阻止的,但往八校尉里摻沙子還是做得到的。
今天請來的袁鮑曹三人,加上因為昨晚喝醉酒沒請到的淳于瓊,就是內定八校尉中親何的一派。
其中曹操的「親何」屬性還比較隱蔽,因為他是宦官之後,漢靈帝如今還不知道曹操親何,以為他是宦官派,至少是中間派。
而另一排反何的四校尉,自然是以宦官蹇碩為首,另有宦官曹節的女婿馮芳,還有與何進不太對付的趙融、夏牟。
所以,從年初八校尉的風聲傳出開始,何進就開始有意籠絡袁鮑曹淳于,有軍事方面的決策,都跟他們四人商量。
此時此刻,眾人分賓主坐定後,何進就開口了:
「本初,河北亂起,蔓延二州,你以為當如何處置?該全力進剿,還是剿、撫並用?對於牽扯其中的胡人,又該如何申斥懲戒?」
第026章 談笑袁本初,往來曹孟德
何進手下這幾個心腹,很顯然以袁紹地位最尊,畢竟四世三公的家世擺在那兒。
何進作為「屠沽之輩」,縱然因為外戚的緣故,當上了「官場暴發戶」,也還是要給豪門面子的。
每次問起軍政大事,無一例外都先聽袁紹的意見。
袁紹也習慣了這種節奏,絲毫沒有謙讓就侃侃而談起來:「大將軍,我以為此次張純之亂,原本完全是可以徹底壓制住的——張純只有區區一郡之兵,能有多大能耐興風作浪?
之所以賊勢糜爛,在於鮮卑、烏桓與張純通謀。所以眼下關鍵,對於幽州那些此前失職、沒有安撫好烏桓的地方官員,及其弊政,應當下重手公開嚴查,並且由朝廷調遣大軍進剿。
另一方面,要示好於烏桓,分化烏桓與鮮卑。烏桓人素來為朝廷所用,是近年來朝廷因錢糧不濟、屢屢拖欠烏桓突騎軍餉,還徵發無度,才把這支精兵逼到了張純那邊。
咱反正要嚴懲幾個幽州污吏,不如便借那些人的首級,廣為傳說,說前些年朝廷拖欠烏桓軍餉,都是這些人上下其手貪墨了,朝廷如今將其抄家,所得錢財可以重新籠絡烏桓。
最好再任命素來在北境有威名的大宗正劉虞,重新擔任幽州刺史,讓其出面花錢安撫烏桓,只要烏桓反正,與朝廷併力同心擊殺張純、鮮卑,則何愁張純不平?」
袁紹這番話,是典型的「殺貪謝罪、把之前欠餉的責任推到死人頭上,給雙方都有一個台階下,好保住朝廷和烏桓人雙方的面子,再談重新勸降」。
這種招數,後人都玩得很溜了。比如明末遼東欠餉譁變、亂兵抓了關寧巡撫畢自肅,最後明廷的操作也跟袁紹差不多。
也難怪後來的歷史上,袁紹能和親招撫蹋頓為他所用了。
「嗯,本初之言,正合我意……」何進是個沒主見的,聽袁紹這麼一二三洋洋灑灑的宏論,瞬間就覺得很有條理。
「大將軍不可啊!」
可惜,他話音沒落兩秒,反對意見立刻來了。
何進有些掃興,循聲看去,耐著性子追問:「孟德又有何高見?」
曹操謙卑地拱拱手,誠懇諫言:「張純之亂,說到底就是因為王芬暴斃後,朝廷疑神疑鬼、派賈琮去肅清王芬餘黨,鬧得冀州官場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