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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的時候,這個大鐘才吊運上來,過程也是非常不容易的,分了三輪抬升。
第一輪是拉到十五丈高的大理石/花崗岩砌邊的實心基台上。第二輪、第三輪再平移到塔樓外筒和內筒提升。
每次都要用到八個角落的巨輪踏車同時抬升,考慮到鐘身重超過兩百噸,每個踏車承受的拉力接近了三十噸。踏車再多也不行,因為受力分析連諸葛亮都算不過來、無法保證操作過程中能平衡。
要承受三十噸的拉力,踏車上的絞索用再粗的麻繩也沒用,最後只能是用鍛造好的鋼索絞在一起、不過再摻入一些其他延展性好的材料。而踏車的絞輪和滑輪也都放棄了木質結構,全部用的鋼鐵。
這些技術也不算什麼很先進,就是費時費力費材料,成本昂貴效率低下。歐洲人一直到文藝復興時期,都是用這些造大型城堡和教堂的。
俄國人在彼得大帝時期,也造過差不多大的鐘,當時也考慮過成熟的起重方案。
一切的努力,才有了劉備此刻瞠目結舌看著的這座巨鍾兼「燈塔防抖阻尼器」。
饒是當了多年皇帝,劉備伸手觸摸這座巨鍾時,手臂依然有些纏鬥。觸手冰涼,上面還有鑄出銘文,著實不簡單。
銘文的內容,無非就是從《殿興有福論》裡面擷取一些,重新整理後潤色對仗,大意就是論證為什麼漢有天下、始終是得天命眷顧,有終戰之德。字都很大,可以少銘一些篇幅。
「這鐘有多重?能敲一下試試麼?」摸完之後,劉備若有所思地問。
「用銅一百萬漢斤,鑄完之後成品多重,沒法再稱了,就當一百萬吧。」李素解說道,隨後話鋒一轉,委婉勸道,
「陛下要觀鍾,在此觀瞻即可,要聽鳴鐘,那就還請登頂、或者回到剛才那層——這層是放鐘的,下面那層才是鳴鐘士卒操作的。」
劉備愕然:「這鐘大到放鍾和鳴鐘還要分兩層?這是為何?」
李素指著鍾內的擊鐵:「此鍾如此巨大,鳴響的擊鐵也重逾千鈞,嗡鳴回聲極為巨大。鳴鐘時,必須將四面落地長窗全部卸掉,疏通風勢,擴散回音。
高處風太大,人留在此處會有危險。另一方面,鐘聲也太過洪亮巨大,之前在地面試的時候,震傷了幾個鳴鐘手,臟腑七竅流血。
所以才特地設計加高了兩丈塔身、加了一層給敲鐘的人藏身,樓下那層隔音效果比較好,躲在那裡用傳動機關敲才不會被鐘聲震傷。」
劉備聽了,立刻從諫如流:「那還是算了,朕還是先登上塔頂吧,還有二十丈是吧?隔了二十丈遠後,關上門窗,應該就安全了吧。」
既然要躲,就索性一步到位躲遠一點。等劉備登頂了,再吩咐下面的人敲便是。
一行人又攀登了十幾分鐘,總算來到頂樓。
頂上倒數第二層是燈室,有個巨大的篝火堆或者狼煙堆,旁邊還有巨大的金屬鏡子,組成凹面陣以聚焦反射火光。
燈室再上去,還有一層瞭望層,那才是最頂,顯然是供達官顯貴觀景的。可見這燈塔設計的時候,也是考慮到遊覽的需求的。
只不過絕大多數人上不來,這不是錢的問題,只跟社會地位有關。以後說不定至少要官居郡守的人,或者是有列侯爵位的,才能上來看一眼,引為殊榮。
高處的狂風,吹得劉備都有些睜不開眼,鬚髮戟張,卻還是忍不住強撐著睜眼貪看景致。
「好,好,好,丞相這燈塔造得好。利國利民,東海百舸爭流、千帆競渡、盡收眼底。看著這些海船,俱往此輻集輻散,可謂天下海途樞紐矣。」
劉備沒什麼文化,說不出什麼大詞,只是簡單粗暴反覆強調喊了一會兒好,旁邊隨行的文武當然也跟著附和。
劉備意猶未盡,拉著李素表態:「丞相也是第一次登塔吧?今晚可以在塔上下榻歇息麼?好不容易上來一次,總要作詩留念,不枉此行。」
劉備不是喜歡詩詞,他的心態就像是想「發個朋友圈證明自己到此一遊了」。
這個時代沒有照片可以拍,不寫詩沒法證明自己的優越啊。
李素倒是很清楚劉備的心態,揣摩著說:「陛下,要不臣找人給陛下畫像一幅,以志此盛況吧?
臣近年來也擷取羅馬人的不少畫技長處,而且跟阿亮琢磨了一個用平面玻璃隔著看人、在玻璃上先鋪上半透的薄紗勾勒圖形,遠比原先的圖畫比例精確一些。還用了不會滲散的黏性顏料。」
李素提到的,顯然是中世紀才出現的油畫了,或者說蛋彩畫(油畫出現之前,有些跟油畫技法差不多、但調顏料的材質是蛋清,就叫蛋彩畫),總之就是利用了顏料不是水性的,不會滲漏擴散的特性,好好整以暇慢慢地畫。
顏料和工具好搞定,但寫實派畫風在古代難以推廣的另一個難點,主要是古人不懂透視原理,傳統畫無論是東西方,一開始都是散點透視的,沒有一個近大遠小的聚焦。
這一點也不光是漢人,西方世界一直到後來拜占庭人那些畫,也都是沒焦點的,平鋪的比例,所以要求畫得特別像,就有難度。
不過這東西,隨著小面積的平板玻璃出現後,其實也好解決。因為不需要畫家真懂什麼高深的物理原理,只要隔著一塊玻璃取景、然後把他真實看到的景物大小關係、完全沿著眼睛視線所見、瞄在玻璃後的紗布上,最後再潤色成稿、謄到正規畫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