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1頁
夏侯淵一下子就敏銳意識到了守將「不會打守城戰」,這樣奢靡的打法,不用圍城一兩個月,城內絕對箭矢耗竭。
不過,他看著看著,自信的心情很快就無法持續了。
隨著填壕溝的曹軍越沖越近,夏侯淵發現守軍的箭矢密度也在提升,而且不光是城牆上有人放箭,連城外旱壕後面的羊馬牆背後,都部署了大量的弓弩手,其中甚至還有把連弩布置到羊馬牆後的。
更囂張的是,隨著曹軍逼近,守軍居然把城門給打開了,只是懸著一道隨時能放下的閘門,顯然是打算隨時接應被逼近的弓弩手回城。
「守將居然把弓弩手前壓到城牆外面?他不怕弓弩手陷入平地近戰的麼?還敢開城門接應他們隨時回城?那我要是一擁而上搶門呢?」
夏侯淵看得腎上腺素飆升,愈發覺得對面就是個魚腩,衝動幾乎不可抑制。
幸好他也是打老了仗的名將,最後還是穩住了,同時帶著數十騎策馬巡視,走到洞開的城門正面往裡觀望,這才看到了內瓮城的存在——打開的城門裡面還有一道城牆呢,所以根本不怕意外被奪門。
雖然意識到敵人這麼做沒有被奪城的危險,但夏侯淵就是想不明白這麼部署有什麼好處,充其量只是無利無害。既然沒有利,敵人為什麼要多折騰這一番?
幸好,關羽很快給他揭開了謎底,這樣部署的「利」,立刻就以數以千計的曹軍士兵和填壕炮灰的性命,得到了體現。
隨著破壞進度的加快,夏侯淵終於發現,守軍將士的近距離弓弩攢射命中率高得驚人!前方的曹軍傷亡速度,快得簡直不正常。
偏偏夏侯淵自己沒法靠得太近督戰,甚至有些懵逼,搞不清楚到底出了什麼狀況。
……
事實上,此刻前方破壞工事的曹軍,正在經受煉獄一般的洗禮。
尤其是漢軍連弩在五十步內的掃射,殺起人來比割麥子還快。雖然曹軍之前多次遇到連弩過了,但原先經驗中連弩的殺傷效率命中率不可能有這麼高。
慘嗥之聲不絕於耳,基層軍官根本壓制不住,連連坐法都無法震懾住往後潰逃的炮灰。
偏偏他們還不知道其中原理,死都死得不明不白。
此時此刻,關羽卻也正在城頭偷偷觀察,督戰守城,只是沒讓人打他的旗號。
因為關羽同樣好奇諸葛亮這幾個月新修的額外城防設施、以及新部署的守城戰術,效果究竟如何。
而此刻實戰試用的結果,毫無疑問,讓關羽非常滿意。而且戰前那幾個月,諸葛亮只是跟他講理論所傳授的那些思路,現在被實戰一驗證,其中奧妙更是豁然開朗。
「孔明的算學工巧之能,用於戰陣之上,當真也是妙用無窮。只是把羊馬牆從普通的矮牆變成緩坡加塹壕的形式,居然有如此效果。
昆陽城地勢較高,沒有護城河,原本是個弱點,沒想到這種越靠近城牆越緩緩上升的爬坡地形,稍加整頓平整,修飾坡度,強弩直射殺敵的效果竟如此之好。」
原來,古代普通的羊馬牆工事,就只是在護城河後面弄一道矮牆,也就一人高左右,可以在敵人還沒渡河的時候,就安排士兵守在這兒,用弓弩平射壓制河面。
而一旦護城河被突破,傳統羊馬牆就得放棄了,同時羊馬牆的結構,還有可能導致反過來被攻城方利用,攻城部隊一旦填平了河、推進到羊馬牆後面,就可以貓著腰以羊馬牆遮蔽箭矢,對著城頭拋射。
當然因為羊馬牆太矮,而主城牆起碼是羊馬牆高度的三倍,所以主城牆上的守軍還是有居高臨下的優勢的。攻城方弓弩手蹲著或者跪著還是會被居高臨下的箭雨射到,只能是在放箭裝填間隙背靠著羊馬牆背側坐著裝填。
但是,眼前昆陽城的羊馬牆,因為反正沒有護城河,所以諸葛亮在李素的點撥下,其實是修成了一個逐次向上抬升的緩坡,並沒有明顯突出地面的牆體。
而原本供守方弩手藏身的掩體,直接就挖成了一條「半溝」——之所以說是半溝,是因為這條溝只有朝著敵人的那一側是有切面的,而朝向自己人的那一側沒有切面,只有坡面。
朝敵一側的深度,也只是剛好跟守軍弓弩手的胸齊平,守兵可以跟近代戰爭貓在塹壕里的步槍兵一樣,只在地面上露出頭和脖子,以及一部分手臂放箭,整個身體絕大部分是藏在地下的。
可別小看這個設計,這種設計的精髓不僅僅是更好的掩體,還有卡攻城方的走位、導致攻擊方被弓弩射中的概率大大提升。
因為正常野戰中,攻守雙方如果海拔高度一樣、弓弩平射的命中率其實是很高的,拋射命中率才低。平射是掃一條線的,截面上敵軍層層疊疊,射不中前排的還有可能蒙到後排的,只要箭矢飛行的軌跡上有敵人,就能射中。
而拋射命中率低,是因為拋射只是打擊一個點,箭矢從天而降,不僅要左右瞄準,還得前後上下也准,等於是從一維直線瞄準變成二維平面投影瞄準,命中率就降低了一個數量級。
只可惜野戰中平射的機會極少,所謂臨陣不過三矢,那是連遠距離時的拋射都算上了,真正最後平射的可能也就一次機會。
而且野戰陣型厚,平射的話最多只有第一排或者前兩排能輸出,後面的人為了防止射到戰友還是只能拋射(第一排跪著放箭,第二排站著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