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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保鮮手段雖然不好,但東北地區春季還算涼快,馬肉也還容易儲存。找一些冰雪還未化盡的深井,把宰好洗淨的馬肉用巨大的竹簍吊著放在井裡,懸空不接觸到水面,基本上能保證零上五六度的低溫,冷藏半個月還能吃。
再久的話,這年頭的普通士兵和饑民也是不在乎稍微有點餿味的。但李素這樣的講究人就寧可不吃的,到時候純吃素半個月。
「趁著馬肉還能新鮮一星期,多吃點馬肉少吃飯吧,一周後就要做好連續茹素的準備了。」李素也不想開小灶搞特殊,心中如是盤算著。
所以一坐下,就抄起一截馬腿骨,啃了起來。
劉備還算給他搞特殊優待,這鍋馬腿稍微放了點丁香祛酸遮味。
看他啃乾淨了一個馬踝關節後,劉備才擦了擦手,從懷中掏出一張帛書,擺在桌案上,商量道:
「剛才傍晚時分,大軍攻城撤退的時候,城頭忽然鼓角鳴金混亂,然後射下一支鳴鏑來。壓陣的軍侯覺得有貓膩,就撿了回來,上面竟有閻柔給我們的回信。」
鳴鏑就是箭簇挖空形成風笛效應的箭矢,射出來的時候會發出怪嘯,即使在嘈雜的戰場上也能引起人注意。
當年匈奴的一代雄主冒頓單于,就是用「鳴鏑弒父」的計策殺了頭曼單于奪位的。所以胡人很習慣用這種箭矢。
李素聞言還略有些驚訝:「閻柔居然回信了?他怎麼說的?」
在李素預料之中,他這一手有棗沒棗打一桿的反間計,怎麼著也得是閻柔殺了難樓,要不就是難樓殺了閻柔,不該有第三種可能。
胡人懂個屁的計謀?就算閻柔本身不中計,難樓肯定得起疑心啊,而閻柔預判難樓的預判,這個猜疑鏈不就建立起來了麼?
劉備掰了根蒲燒馬排,一邊啃一邊說道:「大致就是閻柔表示願意投降,但他實力不足,殺不了難樓,只能獻門——具體的你自己擦擦手看信。」
李素就大致看了一遍,終於了解了來龍去脈。
李素笑道:「這閻柔可以嘛,還能躲過我們反間這一刀。居然兩個一個都沒殺成,不過這種回應也就是詐降而已,就是跟難樓虛與委蛇一下、想取信於難樓。他不會真以為我們會中計吧。」
劉備倒是沒有那麼想當然,正色說道:「我開始只是略有懷疑,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確信無疑了。如果是詐降,他是想假借獻門之名、放我軍先鋒入城後圍殺?」
李素聽劉備問得那麼認真,一開始還覺得劉備小題大做、故意裝小白。
但轉念一想,先秦兩漢的戰例,確實挺少有這種詐門圍殺的先例可以借鑑。李素從三國演義和歷代戰例里看膩了的那些招數,如今也確實沒有系統總結過。
李素回憶了一下三國演義,遇到這種情況,諸葛亮一般都是提前吩咐趙雲/關興/張苞,告訴他們敵人是詐降,騙開城門的瞬間就把帶路的敵將一刀砍了,然後搶門。
但這種明顯是羅代打拉偏架瞎寫的。要是臨門斬將搶門那麼容易,周瑜就不會在江陵被千斤閘困在瓮城內、被曹仁弩箭射中了。
還是需要從長計議想一些戰術防止敵軍瓮中捉鱉。
想明白了之後,他便擦擦嘴,條理清晰地問:「這昌黎城北門,咱也攻了幾天了,城牆平直,沒有瓮城啊?閻柔這是想幹嘛?沒有瓮城,就只能指望千斤閘了,莫非是提前在城門內側遠遠地挖一道陷坑?讓我軍先鋒偷城後就算快速通過城門也無法衝進城內主街?」
劉備僅僅聽了兩三句,就微微有些雞皮疙瘩:伯雅這反應也太快了,數息之間就先後想到了瓮城、千斤閘、陷坑……N多敵人可能用的卑鄙手段。
這總結得有夠全面的啊,平時都琢磨些啥呢?
劉備立刻警覺回答道:「你這麼一說,確實不得不防,昌黎北門從外面看確實沒瓮城,但不排除有些瓮城是造在內側的。
就算平時沒有,到了戰時臨時夯堆一道新的土牆、留下一個窄小的缺口行人,也能起到類似簡易瓮城的效果,不得不防。」
李素點點頭:「那我軍明日便開始伐木搭建井闌,高出城牆那種,一兩座就夠,也不指望登樓朝城內放箭殺敵,只要能俯瞰城內布防即可,就算閻柔臨時加築簡易瓮城,咱也看得見。如果想穴地挖掘陷坑,挖出來的土料往往也會堆在就近形成矮牆工事,不可能無形無跡。」
劉備深以為然,立刻吩咐軍中準備造井闌。
李素琢磨著,既然沒有永備型瓮城、臨時瓮城也好防,那閻柔詐降的主要依仗,應該就只有千斤閘了。
單防一個千斤閘,怎麼搞比較好?
最簡單的辦法,當然是找個跟孔子他爹一樣的大力士,直接舉著城門不讓落下,然後其餘士兵繼續衝鋒湧入——
孔子之父叔梁紇,之所以能得到「大夫」的地位,就是因為晉魯聯軍攻打逼陽城時,守軍放下閘門,叔梁紇雙臂舉門、為已經攻入城中的友軍爭取撤退時間。
戰後得到魯國貴族孟孫氏的賞識,賞給了叔梁紇一個小封邑,他才能六七十歲還找到小老婆顏徵在、生下孔子。
不過,李素估計他手下的典韋雖然力氣未必比叔梁紇小,但漢末的城門重量肯定已經比春秋早期重太多了,典韋肯定也扛不住。
人力不行,搞點兒支撐結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