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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袁尚很清楚,如果再被抓住把柄、讓人知道父親之死是因為家宅內有人多嘴多舌氣死的,那他繼位的可能性也就非常渺茫了。曹操和大哥都會抓住機會不放過他的。
現在就算父親要氣死,也不能是被內宅的人氣死,誰讓他袁尚是內宅的輿論監督負責人呢,不能在他手上出事兒。
……
袁尚的嚴防死守,倒也沒有白費。袁紹行動不便,還真就被拖到了十月初,還不知道呂布變節還羞辱他的事兒。
相比之下,鄴城滿城百姓得知這些醜聞,都已經半個月了。
可惜,歷史不會簡單重複,但總會變個法兒上演。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重點盯防的方向沒有出問題,時間拖久了之後,別的方向就出現了漏洞。
這次的漏洞,是從外朝暴露的。
審配郭圖一開始靠著限制袁紹問政,沒讓他知道太多壞消息。袁紹也擔心審配瞞著他,所以覺得自己身體好轉的時候,偶爾也會在大將軍府設宴款待其他朝臣,了解朝政近況。
當然,這種宴席早就不會擺酒了,袁紹這身體不能喝酒,旁人也都忍著。好在這些人來大將軍府赴宴,都會提前被審配關照,嚴令他們不許亂嚼舌頭。能赴宴的大臣也都知道輕重,所以維持得很好。
但是,到了十月中旬,事情終於瞞不住了。原因是呂布棄暗投明並且散布了種種打擊袁紹陣營形象士氣的謠言後,連不少朝臣都真的信了。
袁紹朝廷已經有些清貴舊臣、也就是類似於孔融、華歆一類形象的傢伙(不是這兩人本人,只是指這一類人),覺得羞與袁紹為伍,開始試探性地想跟關西朝廷接觸,也有悄咪咪棄官隱遁的。
這些官普遍也就是吉祥物,沒什麼實權也沒什麼真本事,就只是資歷老,從劉協時代就一直幹過來的,論資排輩該給到比較高的待遇了,甩也甩不掉。
袁紹性好名士,設宴請客問政,也多會涉及到這些人。十月中旬的一天,終於發生了審配他們最不願看到的情況:
袁紹的宴請名單里,出現了已經因為袁紹名聲敗壞而棄官的人,偏偏袁紹還不知道對方已經棄官了。
郭圖就是想幫著圓謊,解釋「為什麼大將軍的請帖請朝臣到府上議事,對方都敢拒絕不來」,都解釋不通。
如此又勉強左支右拙拖延了幾日,到十月下旬,終於積重難返,讓袁紹發現原來身邊的幕僚謀士為了安慰他,已經額外多騙了他一個多月。
「天下人居然都相信孤是那樣的人?不救王允關孤什麼事?當初勸何進招董卓進京怎麼可能是孤早有陰謀?天下人都沒腦子的麼?
呂布假裝王允身邊的知情人,時隔多年翻這些舊帳、給他投敵找藉口,居然有人信?早知道當年滅張燕前夕,就該真派刺客去吧呂布那三姓家奴殺了!」
袁紹得知層層疊疊的噩耗之後,頓時頭暈目眩,氣滿填胸,血壓暴漲,在最後時刻,他已經意識到自己走到頭了。
說句題外話,「袁紹派刺客刺殺來投靠他的呂布」這事兒,原本歷史上還真發生過。只不過這一世因為李素的蝴蝶效應,袁紹最終是忍了呂布,一直到呂布把張燕的勢力全滅、取而代之坐鎮并州。
如今呂布終於爆雷,袁紹才開始「悔不當初」。
意識恍惚之間,袁紹聽到身邊無數人驚呼:「大將軍!大將軍別往心裡去,呂布賊匹夫胡言亂語污衊,信不得啊!天下百姓也不會信的啊,沒什麼好擔心的,大將軍!」
審配郭圖都慌了,袁尚劉氏也慌了,不過兩者的慌亂到底也略有不同。
袁尚內心夾雜著一股如釋重負:總算把父親氣死的最後一擊的源頭,不是從我管的內宅爆發出來的,是外朝的麻煩。
袁紹口角流涎,死死抓住審配的手,不敢昏迷過去,他知道這次怕是再也醒不來了。他奮起餘力吩咐審配:「讓尚兒承襲孤的爵位……」
大將軍之職沒法傳位,袁紹只能是交代傳公爵爵位,但誰都知道這就是讓袁尚接替一切權力的意思。
「屬下敢不竭盡全力輔佐世子。」審配痛哭流涕地答允。
袁紹痙攣抽搐的手臂這才徹底肌肉不受控制地崩開了,徹底失去了意識。
……
袁紹並沒有當天就氣絕,他最後還堅強地又耗了一個多月。
但那天是袁紹最後一次手臂還能動彈、口舌也勉強能說話。那個月無非是垃圾時間,他已經沒有表達能力,偶爾醒來也無法更該遺囑了。
但袁尚一直給父親吊著性命,倒也演得非常純孝,似乎他並沒有因為父親已經傳基業給他,他就希望父親立刻徹底嗝屁、免得生出變故更改遺囑。
這一點,落在審配眼中,倒是對支持袁尚多了幾分決心。
可惜,立場不同看法就不同。在代表非冀州派謀士立場的郭圖眼裡,袁尚這一切都是虛偽和假惺惺。
199年12月中旬的一天,袁紹終於是咽下了他最後一口氣。
第836章 街亭分亭博望坡,當道紮營夏侯惇
袁紹一直拖到十二月中旬才死,他生命的最後一個多月里,沒法說話,沒法寫字,沒法明示地改變自己的遺囑,不可謂不悽慘。
但是,袁紹最後也算是成功堅持了自己的遺願、走到生命終點的。直到死,他都沒想過更改遺囑,就算給他機會說話寫字也不會去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