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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送行的人不算多,因為之前幾天都提前告別過了,但臨走還是有諸葛亮追了上來,說是要送李素一程,送他到陳倉再回來。
李素有些奇怪,教導道:「你新任靈台令不過十日,現在是好好讀書辦事、熟悉公務的時候,跟著我瞎跑算什麼?你要盡孝心,以後有的是時間,不在這些虛的。」
諸葛亮尷尬笑笑:「也不是特地送行,主要是剛接手靈台令,確實有些公務想向李師請教。」
第477章 哪怕比扯淡還是比不過諸葛亮
看諸葛亮拿本職工作的內容來請教,李素也是哭笑不得:什麼星象曆法天文扯淡這些,他是真不會啊!你當你老師是全能的呢?
他原本給諸葛亮這個任命,主要還是讓他當宣傳出版總署,別的都是添頭。不過既然幹了,哪怕是過渡性工作,也要干好。
而且李素寫過《駁災異論》,現在諸葛亮拿那些添頭的工作內容來問他,在外人看來是專業對口的。
李素也只能心虛(不是虛心!是心虛!)地讓諸葛亮先說說,要是太難他就找藉口開溜:「說吧,公務遇到什麼麻煩了。」
唉,就當是幫諸葛亮進一步破除迷信,也防止他將來在錯誤的天文地理方向上用錯努力。這些東西終究是學生時代的小道,將來治國平天下沒用的。
諸葛亮見得了許可,也不跟李素客氣,直接一骨碌跳上李素的馬車,然後讓自己的馬車跟在後面,一起跟著李素去陳倉。
上車之後,諸葛亮娓娓道來:「是這樣的,我最近又遇到了一些新的災異要記載評斷。那些原本的太史丞、靈台丞好不曉事,還按照舊制記載,我一看他們寫的都是『某某災異』主某某領域失德失察,就氣不打一處來。
李師你的《駁災異論》、《殿興有福論》都寫了那麼多年了,這些搞星象曆法技術工作的官怎麼就不知道與時俱進呢?我和他們講道理,把他們一一駁倒,他們倒是啞口無言,然後就兩手一攤問我:那不按災異警示而論、不許寫天人感應,那這些異像又該作何解釋?
偏偏我也給不來新解釋,就想求教李師,反正你趕路也無聊,趁著路上教教我唄。我上任十日,已經寫了好幾篇短文了,什麼《駁蝗不可治論》,《駁地震失德論》,把今年的蝗旱地震主失德都批過去了,但這次的新災異我沒見過。」
李素聽了,也頗感欣慰,沒想到諸葛亮幹啥都略懂,上任半個月不到,已經寫了一些治理常見、能解釋的災情的文章總結了,對於開化民智確實有長遠好處。雖然這些短文的內容,肯定是從李素今年的施政經驗中總結的,並非諸葛亮自創。
原先漢朝太史令以下的災異官,就只會勸皇帝「天下雨多了要祈禱,要罪己,天不下雨也要祈禱,要罪己」,這種迷信官養他們何用?
還不如諸葛亮上任沒幾天,啪啪啪破舊立新。
李素就示意諸葛亮再說下去。
諸葛亮誠懇地描述:「這次遇到的新災異,按舊法很是兇險,名叫『熒惑守心』,就是前幾天剛剛發生的星象,主天子大凶,甚於蝗旱地震並發。而且我查了古籍曆法,太史公在《史記·天官書》里還寫,熒惑為勃亂,殘賊、疾、喪、飢、兵。反道二舍以上,居之,三月有殃,五月受兵,七月半亡地,九月太半亡地。
如今都九月了,夜觀天文,可見熒惑在心宿分野居而返道,其凶至矣,堪比始皇帝死前那次的大凶了。《史記·秦始皇本紀》明明白白寫:始皇三十六年,熒惑守心。有墜星下東郡,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始皇怒,遣御史逐問,莫服,盡取石旁居人誅之。」
(註:司馬遷也認識到了黃道面上的星座只有半年可以看得見,比如心宿、天蠍座就是農曆三到九月。另外半年在黃道面朝向太陽的一側,所以白天被陽光遮擋了)
李素靜靜聽完,一開始還有點惴惴,因為星象曆法他是真看不懂,而且古人那些對「什麼星象主凶,什麼主吉」,李素更是一點都不知道。
但是聽諸葛亮說完後,他暗暗鬆了口氣。
原來是熒惑守心啊,這也算是凶星之兆中知名度最高的一種了,他後世在外交學院學正統論和相關政治哲學課、討論統治合法性問題時,還真涉獵過。
而且這玩意兒,初中物理就能解釋。
所謂「熒惑守心」,用人話翻譯一下,其實就是「從地球上觀測火星在掠過天蠍座主星心宿二的時候,因為正好處在火星大沖的軌跡上,也就是火星繞日橢圓軌道的遠點,所以從地球上看,火星暫時有好多天沒有移動,始終在心宿二旁邊」。
眾所周知,學過初中物理就懂,火星離太陽比地球更遠一圈,所以地球一年是365天,火星一年大約是687個地球日,所以地球上每687天都應該能看到兩次火星位於橢圓軌道遠點、角速度較慢甚至相對不動。
不過實際上因為其中一次是在向陽面,也就是地球上白天朝著太陽那一側,所以看不見,能被看到的只是火星軌道在背日面那一次,所以「火星在天上連續多日不動」這種古人覺得詭異的現象,地球上每兩年不到就能看到一次。
甚至古人之所以把火星取名為「熒惑」,就是因為火星這種在地球上看起來「大部分時間動,偶爾又會短期內多日不動,甚至偶爾逆行」的軌跡,古人覺得很疑惑,才叫它「熒惑」。